第十三章 (第2/2页)

也断无强人所难的道理，「不过胡彦，你也别叫我前辈了。念过几年书，先生二字还是b前辈顺耳些，你不介意的话，就喊我声方先生，如何？」

    「是，方先生。」胡彦应道，心下同时多了几分赞叹。

    这「先生」与「前辈」两种称谓在字面上虽属同义，但前者并非只是单纯区别尊卑，更常用於尊称饱学之士，倒也符合他曾有功名在身的身份，选得不可谓不巧妙。这「先生」二字看来简单，但不只免去了胡彦的尴尬，也不算真的破坏了自己「平辈论交」的原则，怎能不教人佩服？

    「好，好。」方先生满意地点点头，然後接着问道：「听馨儿说你擅长刀法，但今日并未见你配刀，却不知为何？」

    听方先生一提，胡彦这才想起自己原本造访方家的目的，连忙起身将身旁长剑双手奉上，答道：「今日此行主要是为了归还青痕，胡某原本配刀经与湖州八盗一战已不堪使用，因此并未随身。」

    方先生伸手接过，右掌轻抚着「青痕」的紫竹剑鞘，徐徐言道：「既然你知道这柄剑的名字，应该也知道它的来历了。是宁王告诉你的？还是擎木？」

    「是宁王。」

    「所以你也见过擎木了？」

    看胡彦对这个名号并没有特别的反应，其实方先生心中早已有数，但还是选择把话挑明。

    「是。」胡彦简洁地答道。

    看方先生问得淡然，胡彦并不明白其中涵义，所以为免失言，他决定不再多说些什麽，而此时素馨正好端着一只托盘托着整组茶具出来，听见了他们两人的对话。

    「胡大哥已经见过擎木伯伯了？伯伯可有跟你说些什麽？有没有带你去看他种的花？」她一双妙目盯着胡彦，惊喜地眨了眨，一边问着，一边将托盘里盛装茶叶的小钵、茶盅、茶壶与茶盏依序在桌上排放整齐。

    「这……」胡彦不知是否该据实相告，正自犹疑，却闻到一GU清香扑鼻而来。

    「嘿，好香！」方先生出声赞道，不知有心或无意，正好截断了胡彦的话头。他闭起眼睛深x1一口气，细细地品着茶香，道：「这可是你月伯伯上次带来的六安齐山云雾？胡彦，你今天可是口福不浅哪！」

    胡彦乐得回避素馨的提问，连忙接着方先生的话说道：「是啊！素闻六安瓜片名冠天下，齐山云雾更是其中极品，没想今天有这机会可以嚐嚐。」

    「非也，非也。」方先生哈哈一笑，「齐山云雾虽是好茶，但若没有我家馨儿的好茶艺，又怎麽称得上极品两个字？」

    素馨闻言不禁噗哧一笑，道：「爹您真是的，哪有人这样夸自家nV儿的，也不害臊。」

    只是说归说，她脸上倒是没有一点儿害臊，手上的动作也丝毫不停：左手揭起壶盖，右手捻起一小撮茶叶，轻轻散入壶中，熟练而流畅。茶叶充分浸润之後，素馨先用初次冲泡的茶汤将茶盅与茶盏温热，然後重新把沸水倒入茶壶，稍待片刻，再将翠绿中带点金h的茶水倒入两只茶盏，分送到胡彦与父亲的面前。

    「虽只一杯茶，」方先生伸出右手三指，挟起茶盏，稳稳平举面前，「森罗万象，尽在其中。」

    胡彦心中一凛，知道这是方先生在考教自己来着。若在几日之前，除了点头称是之外，他可能完全不知从何答起，但经过擎木禅师指点的胡彦，早已不同以往。於是他两手端起面前茶盏，向方先生恭谨地微微一礼，然後轻呷了一口。。

    茶一入口，轻灵通透的淡淡馨香便如云盖野，自舌面开始蔓延，当热气缓缓散至鼻腔，一GU甘甜随着津Ye自舌根涌上，慢慢充盈整个口中。

    「好茶，好茶。观之，成之，惜之；饮者，亦在其中。」

    「擎木的花开得不错，只是，成之难，惜之更难。」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

    「好，好。」

    方先生说道，喝了口茶，与胡彦相视而笑，而旁边的素馨一脸茫然，完全不懂两人到底打的是什麽禅机，直到听见父亲的叫唤。

    「馨儿，」方先生指指茶壶，笑道：「茶要老了，快帮自己倒一杯，一起来听你胡大哥说故事吧。」

    「噢……噢！」素馨连忙把茶壶中剩下的茶水倒入自己的茶盏里，然後转头看向胡彦，说道：「胡大哥，快告诉我们你去找我舅舅之後发生的事，可不许有一点隐瞒喔！」

    「是、是。」听素馨说出「舅舅」两个字，胡彦心中一宽，暗道素馨果然知道她与宁王之间的关系，倒省去了自己交待那段故事的功夫，「那麽，我就从我在湖州八盗那儿醒来之後开始说起吧……」

    於是胡彦将自己的经历，从与湖州八盗化敌为友的大宴、宁王府前剑拔弩张的对峙，到宁王揭露自己计画的来龙去脉一路说了下来；而在提到与宁王的对谈时，关於素馨父nV的内容，胡彦则是理所当然地简单几句带过。但胡彦发现，从他说出自己与风魔石老爷子的关系开始，方先生的脸sE就变得愈来愈凝重，直到他说完这整个故事。

    「……然後宁王就送我离开了宁王府。在我临走之前，宁王告诉我，就算我手上有青痕，如果我当时把你们定居在这里的事情说出来，他绝不会让我活着离开。」

    胡彦说到这里，结束了故事，举起茶盏，静静地看着陷入沉思的方先生与素馨。他们就这样坐了好一会儿，才终於有人打破了沉默。

    「这样听起来，舅舅应该暂时不会有其他的计画了。」素馨小小声地说道，似乎还对湖州八盗一案背後这惊人的谋画心有余悸。

    但方先生的看法却与素馨完全相反。

    他摇摇头，说道：「非也。宁王的下一个计画，已经开始了。」

    「开始了？」胡彦与素馨不约而同地惊呼出声。两人对看一眼之後，胡彦接着问道：「方先生可是已经看出了宁王的下一个计画？」

    「是。擎木猜得没错，宁王的下一个计画……」

    方先生严肃地看着胡彦，眼神深沉而幽邃。

    「……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