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3/3页)

棍的左手伸出两指，托起素馨的纤纤玉手，将柳枝轻轻塞入她微微发颤的掌中，然後退开两步，静静地等她出招。

    她会出招吗？胡彦不知道，其实就连素馨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不出招，她又能怎麽样呢？

    所以他们两人默然无语，面对面地站了好一会儿，然後，始作俑者的方先生才又开口。

    「既然馨儿不愿占这个先手，那就请胡彦先出招吧！馨儿，你爹自悟出返这式剑法以後，纵横江湖，未尝一败，就连月道人也无法胜我，虽然你只悟得前两层境界，但今日可别坏了你爹的名声。」他说，末了还补上一句：「如果你刻意留手，对你胡大哥可是大大不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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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馨闻言娇躯微微一颤，低头看向胡彦递给自己的柳枝。她知道，没有人b父亲更了解她的剑法，如果她故意输给胡彦，是绝对逃不过父亲双眼的。怎麽办呢？

    她抬头望向胡彦，右足轻抬，跨步侧身，手中柳枝一展，正是「返」的起手剑式。

    「胡大哥，请了。」她说，竭尽全力不让自己的语调发出一点波动。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由衷地希望对手能胜过自己。

    「我来了。」胡彦朗声答道，脚下一蹬，木棍夹着猎猎破风之声，毫不犹豫地向前疾点。

    好招！旁观的方先生一眼就看出了胡彦的目的，「嘿」地一声轻笑，既是赞赏，也是惋惜。他赞赏的，当然是胡彦敏捷的心思：

    素馨的剑势引而未发，隔空遥指胡彦x腹之间几处大x，而就是这个「引而未发」，造就了这式剑法的无穷变化。要知这x腹之间，正是人T面积最大的区域，只要素馨不出剑，胡彦便无从判断剑势走向，不论如何招架闪躲，也难以脱出剑势笼罩的范围；假使他想要以攻对攻，为了让开素馨的剑势，也只能采取迂回的进路，如此以曲对直，又怎麽快得过素馨出剑的速度？

    方先生早年多读兵书，为了想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而将这「攻而不攻，不攻而攻」的兵法要义融入「返」的起手剑式之中。胡彦的眼光何等锐利，当然明白这其中厉害，所以才使出了这「以实击虚，以拙破巧」的一招：直进中g0ng，劈向素馨右手前三寸，那条柳枝的根部。

    若是真刀真剑的b试，他绝不可能使出这样的招数。手前三寸，正是剑锷之处；谁会主动把自己的刀锋，送到对方护手的剑锷上？但是在此时此刻，正因为素馨手上的不是剑，他手上的也不是刀，所以这荒谬至极的一招，就变成了JiNg妙无b的一着。

    木棍坚实，柳枝柔软，素馨根本无法招架他的攻击。若素馨选择闪躲，那他便赚了一招；若是素馨选择以攻对攻……

    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与「镇风刀法」对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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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彦并非小觑方先生的剑法，在十方禅院几天，他已深刻T认到方先生所悟剑法之玄妙，甚至更在「镇风刀法」之上，已非言语可及，所以擎木禅师才会要他自行悟字。他毫不怀疑，方先生绝对能与「镇风刀法」对攻，而除了方先生之外，也许月道人、擎木禅师、甚至李巽也办得到。但是，素馨这样一个妙龄少nV，真能有这份功力？

    胡彦当时并不相信。

    但他很快就相信了，因为，这就是方先生为他感到可惜的原因。

    素馨不闪不避，纤腰一折，从肩至肘，再从肘至腕轻轻一转，柳枝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从下斜挥而至，便如一条软鞭，「啪」一声JiNg准地扫在他右手的神门x上，胡彦手指一麻，木棍差点脱手飞出。

    「这……这是剑法吗？」

    胡彦想不到自己居然一招便败下阵来，左手握着右腕，望着一招奏功後立即退到旁边的素馨，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而端坐凉亭内，静观两人b试的方先生举起茶盏啜了一口，反问他：

    「这如何不是剑法了？」

    胡彦仔细回想方才交手的瞬间，过了半晌，不禁喟然而叹：「是，这的确是剑法。」

    就算长剑不如柳枝柔软，但同样一招，如果换成长剑，击中自己的时间也不过稍慢片刻，而即使慢了这麽一些，他依旧是无从应对。再说，如果素馨方才手中拿的是剑，只怕自己的右手已经没了。

    他深x1一口气，一面转动手腕，等待右手从方才的酸麻中恢复，一面思考着接下来的策略。看着素馨手执柳枝的身影，胡彦突然记起当日在西湖畔，她以柳枝画地成卦时显露出的功夫，豁然醒悟：方先生虽说不让素馨占兵刃上的便宜，但实际上，手中是剑是柳，对她根本无甚差别！「出招迅捷，运劲JiNg准」，当日宁王府的头领这麽评论他的刀法，但胡彦可以断言，以这两点来看，素馨绝对更胜自己。要在三招之内赢过素馨，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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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他不必赢。他只要不输就可以了。

    「我来了。」胡彦心念已定，举起木棍，再次重复着今日相见时的那三个字。

    他的意思，素馨怎能不明白呢？但她能做的，也只有再次扬起柳枝，摆出「返」的起手式，然後重复着相同的五个字：「胡大哥，请了。」

    有了第一次的教训，胡彦抖手便连劈数「刀」，出招之快，层层棍影彷佛交织成一片木sE浪cHa0，激起一阵烈风，虽然两人之间尚有几步距离，却已带得素馨手中柳枝向下微微一垂。

    就是现在！

    趁着素馨不及调整剑势，胡彦再次欺身而进，木棍一伸，探向她左肩的空门。然而素馨对他的攻势却恍若不觉，只是将手中柳枝顺着风势翩然一回，往胡彦右臂必经之路挡去。

    多麽巧妙的剑法！胡彦心下赞叹。素馨的变招可谓因势而生，浑然天成，乍看之下，倒像自己把胳膊凑上去一样；而这样的剑法，照方先生的意思，居然还没有尽得他的真传？

    好在，这一招已在他的算计之中。胡彦看似强攻，却刻意留下了一个破绽；而这个破绽，就是自己深入敌阵的右臂。虽然不知素馨会从何反击，但柳枝受风势所阻，已无法再往前攻向自己身T任何一处，除了闪躲，她唯一的可能就是攻击自己不加防备的右手。所以当素馨将柳枝横往身前的时候，胡彦右手一屈，将落棍之处y生生向内缩了一尺，正好往柳枝迎了上去──这招「以屈就伸」，正是他当日遭遇湖州八盗时，一刀b退钱先生的手法！

    只是出乎他预料的是，眼看着两人手中的木棍与柳条即将交击，柳条的去势却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让木棍几乎是打在空处，仅仅扫过柳枝的尖稍，让柳枝弯成了弓形。然後，顺着柳枝回弹之势，素馨右手一挥，柳枝尖稍彷佛化为灵蛇，顺着木棍棍身一溜而上，一张口，便在胡彦右手虎口留下一道暗红sE的吻痕。

    一阵re1a辣的刺痛从手上传来，胡彦本能地往旁一跳，跃出了战圈，而素馨既然b退了他，理所当然又胜了一回，也没有追击的必要，所以仍然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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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又是怎麽回事？胡彦哑口无声，暗自纳闷。为什麽素馨会在最後一刻突然收手？难道她一开始就看穿了自己的企图？

    「返者，还也。」方先生徐徐说道，彷佛在为他的败北下注解：「因彼之道，还至其身；明其因，致其果，因果之道也。这就是返的第二层境界。

    「至於返的第一层境界，则是反求诸己；聪明如尔，当知其中涵义。」

    「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胡彦心下了然。

    「如何，还要试吗？」

    还要试吗？

    他连想都不用想。看着面前泫然yu泣的素馨，他还有别的答案吗？

    「当然。」

    胡彦洒然一笑，然後提起木棍，昂首阔步，再次迎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