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猪》 (第2/7页)

贵的地毯的正中心上面，抱着那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对正在大厅，在一楼里工作的仆人们宣布：我将要养一只猪。

    那之后，他们从服侍一位主人，变成了又多服侍一头猪。

    主人对小猪是极好的。他让所有的仆人聚集在大厅里，然后他坐在椅子上像抱着襁褓中的婴儿一样抱起那只看起来约莫有三十二磅重的，裹在柔软毯子里的小猪，向围绕在大厅里密密麻麻的仆人展示它的可爱。当小猪因为身体悬空而害怕地挥动四只小小的蹄子，他又怜爱地将它立马抱回怀里，口中发出“啧啧”的逗弄声，以安抚它的情绪。

    小猪对他的逗弄做出反应：它伸出两只小小软嫩的前蹄，抓着他低下头来时从肩膀上滑落下的黑色长发，它笨拙的前蹄没办法像人一样将他的头发攥在手里握住，但还是把头发打得像风中的树枝似的前后摇晃。

    所有的人都看见了主人的两只眼睛高兴得弯成了月牙的形状，就连他常年保持着一条直线的嘴巴——最多是向上有个轻微的弧度，也咧开了，露出被薄唇所包裹的洁白牙齿。

    他们的主人忘神地逗弄母猪的幼崽，似乎根本不记得周围还围绕着他们这群人。主人黑色的眼睛里透露出的是对小猪的无限喜爱，这份喜爱几乎要从眼珠里满溢出来，像涨潮的海水一样涌上海滩，留下深色的，湿答答的痕迹。

    后来人群中不知是谁从喉间发出的咳嗽打破了大厅的沉默，它及时将小猪从主人的眼中短暂地剥离开来，然后主人收起眼中浓烈的喜爱，抬起头来看着他们，用少有的严肃的声音说道：“你们应当记住它的模样。”

    “它和别的猪不同，它们之间有无法逾越的沟壑，它不是那些圈养在笼子里的畜牲。

    “它是我所饲养的猪。”

    －02

    小猪是被主人宠爱的。

    仆人们按着主人的要求将一间废弃的仓房清扫干净，准备用作一个供它生活成长的猪圈。仆人们移出仓房内腐朽生虫的木头，清洗干净地板角落，又在钉起的栅栏里铺上干燥柔软的稻草后，主人也如约抱着那只可爱的猪来到这儿。

    他让小猪趴在自己的肩上，托着它的身躯使它能够安安稳稳地坐在臂弯里，然后开始巡视这间房子。他食指滑过木墙，搓揉指腹，感受没有灰尘的皮肤的干爽，鼻翼翕动，闻到的只有风吹过带来的草香，停在窗前，看见阳光能照到栅栏内大部分的稻草上，于是他满意地点头，表示对仆人的赞赏，又偏过脑袋，手掌轻轻放在小猪柔软的脊背上，声音如同一阵过耳的柔风：“这以后是你的家了。”

    小猪倒是十分聪明，它听懂了主人的意思，两只前蹄摁在他的身上，身子向后，探出脑袋打量着，然后又趴了回去，左右晃动小小的毛茸茸的头去蹭他的颈窝，哼哼地发出哭泣的声音来表明自己的抗拒。

    主人对小猪的撒娇很是受用，于是轻声问道：“你不喜欢这吗？”

    小猪晃了晃脑袋。

    “你想去哪儿？”

    小猪迷茫地哼哼两声，离开紧贴的他的身体，用一双湿漉漉的，有着长长睫毛的眼睛看着他。

    “你想和我住一起吗？”

    小猪的脸上倏地露出愉悦的模样，兴奋地从鼻腔和喉间发出了猪的“哼唧哼唧”的声音，然后趴回他的身体，靠上他的肩膀，似乎担心他改变主意，所以可怜兮兮地蹭着脑袋，发出“呜呜”的哭声。

    主人被小猪这副可爱的模样逗得勾起唇角，宠溺地抚摸它的毛发，以及颤动的猪耳，安抚似的抱着它上下晃动手臂，直至小猪发出愉悦的声音后，他才说：“那我们就住一起。”然后他在小猪的脑袋上落下一个柔软的吻，又在仆人们奇怪而震惊的目光中离开了仓房。

    小猪和主人住在了一起，它的一张小床紧紧依靠着主人的大床。

    它可以在白天时躺在主人的床上玩耍，又可以从床上跳下来，用鼻子去拱地上精美的地毯，巨大的花瓶，可以用嘴巴咬坏长长的窗帘，昂贵的木桌的脚，主人的挂在木架上的外套，以及桌上的书。

    主人从来不会对小猪生气，他只会慵懒地坐在一旁，眯起一双黑色的眼睛饶有趣味地观察着小猪的一举一动，在看见小猪啃食地毯后从嘴里不断喷吐出毛茸茸的线时，他还会用手掌抵住嘴唇，嗤笑出来。有时他在一旁专心地厚厚的书籍，小猪不知从哪儿爬了上来，在长长的椅子上行走，走到他的腿上，抬起头撕咬手中的书，又用力甩了出去，最后得意洋洋地躺在他的身上，眨巴着一双水润的眼睛看着他，丝毫没有任何做错事的愧疚和懊悔，反而是骄傲的，还有没能得到嘉奖的困惑。

    主人是不会恼火的，他在小猪眼巴巴地看着他的时候伸出手来抚摸它的脑袋，看着它得到奖励后那副的理所当然的小模样，只会露出浅浅的笑容，然后任由玩耍得困倦的小猪躺在他身上睡着。他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动也不动地坐着，以免打扰它香甜的梦。

    他耐心地从中午等待到日落，仆人敲门进来想要告知他晚饭已经准备好，他伸出手指放在嘴边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仆人不要出声，然后继续低垂下眼睛安静地看着小猪熟睡的可爱模样，眼神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宠爱与温柔，宽大的手掌也在它毛绒的身上小心地抚摸。

    仆人们从没见过主人这样一副模样，在夜深人静时他们躺在一同蜗居着的房间内，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起主人的变化，怪异，和那只抱养回来的猪。

    “他的房间被弄得一团糟！他还在房间里喂食，主人从前只会在房间内喝茶！”

    “他的时间打乱了！”

    “他变得爱笑起来！”

    “猪爬上他的床！”

    “啃坏了地毯，衣服！”

    “还有他的书！”

    仆人们从床上坐了起来，面面相觑，露出了极其惊恐的神色，他们互相看着对方，却再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觉得诡异，主人的变化大得让人背脊发凉。最后他们用祈求的眼神看向那位服侍主人最长久的女人，希望她可以说些什么来解决所有的困惑。

    苍老的女人的沉默让他们的内心充斥着浓烈的不安感，他们紧紧抓着衣摆，有的啃咬指甲，有的开始低声啜泣，背影在月光下一颤一颤地动。

    过了许久，女人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猪是在地上进食的。”

    他们所有人的脑中都浮现出主人在餐桌上用餐时，小猪趴在地上用鼻子拱进食物里，哼哧哼哧的咀嚼的模样，于是他们终于松了一口气，开始笑了出来，为他们的主人仍旧是主人而感到无比的放松与庆幸。

    －03

    被主人的溺爱浇灌成长的小猪开始变得有些不乖巧，变得叛逆起来。

    它总是吃得很少——比其他普通的猪崽吃得少很多，所以身体一直是瘦弱的，细细的，像柴火一样。仆人们替小猪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