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湖海_73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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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记得你以前夏天总剃个寸头也挺好看的呀。”他眯着眼睛回忆,“过两天剃了我看看。”

    “那是小时候,现在不一样了,我可不剃。”我坐直身体,咬牙切齿的抗拒到,“我肯定不剃。”

    “你肯定会剃的,”他模仿我抑扬顿挫的语气,“提前做一下心理建设吧,等拆了纱布,秃一块儿根本没法见人,你还是会全部剃掉,好多年轻女孩儿做颅脑手术都你这样,挣扎半天最后还是剃了。”

    “你不知道我现在寸头什么样,我高二暑假剃过一次,都快青皮了它居然还带卷儿。哎呀我去,脑壳上裹一层小毛卷儿,就剩俩大眼睛跟那儿瞪着,特傻,无敌的幼稚。”

    他笑的嘴角边的梨涡都漾出来了:“有这么夸张么。”

    “真的!你赶紧救救我吧,你们天天搞开瓢,就没什么办法可以挡一挡秃的地方?”

    “真没有。”他笑意盈盈的瞅了我一会儿,五指做梳把我的刘海撸上去又看了半天,“我脑补了一下挺好看的呀,咱推个光头都好看。”

    “哎不能这么夸,我要飘了。”我搓着脸,心里美滋滋的,又往他身边挤了挤。

    他被我挤着也没动,闭着眼打了个哈欠。

    “困了你就睡会儿。”我说。

    他没把手抽走,就搭在我肩膀,慢悠悠的在我脖子后面捏了一阵,又爬到耳朵上搓一搓,勾回来在下巴和脸颊附近来回抚摸。这种温温柔柔的安抚,像小朋友临睡前在轻轻搓被角,没有一点挑逗的意味,却弄的我半边身子都酥了,心里软塌塌的,特别舒服。

    他这明显是无意识的动作,轻柔有规律,像在缓解压力。我根本不敢动,怕一动就把这只手惊跑了,身体在炸毛与瘫软之间反复挣扎。

    车里空调开的正好,司机也没再搭话,空气安静的刚刚好。

    过了最多一个路口的功夫,他的手渐渐松了劲儿,从我肩膀上慢慢滑落到腰间。指尖随着车辆颠簸起伏一下下摩擦着我的腰眼,虽然隔着衣服,还是觉得痒痒的。

    上了环线,有一段修路,道路变得崎岖不平,他的头在颠婆中慢慢向一边倒,眼看就要磕到窗户上时,我急忙伸手捞一把。他随着惯性靠在了我肩膀上,随即睁开了眼睛。

    “什么事儿都没有,你继续睡。”我顺其自然的压了压他的脑袋,让他就这么靠着我睡。我微微侧了侧身,让他靠着更舒服。

    他实在太累了,一闭眼又睡的昏天黑地,无论车怎么晃悠都纹丝未动。当然,这也有赖我这幅好腰板撑着给他减震,感觉要拐弯了就提前抓着后座绷紧身体来减少惯性的冲撞。

    他虽然睡的很沉,可眉头却一直浅浅的皱着,呼吸忽而急促,忽而绵长,不知道做了什么梦。

    下了环线,司机架在空调口的手机轻微的震动居然把他吵醒了。放在我腰上那只手慢慢捏紧,气息沉沉的从鼻腔断成好几截磕磕绊绊的溢了出来。

    “又来电话了?”他在我耳边不清不楚的问着。他将醒未醒,声音蓬松拉扯,显得很有磁性,又特别软。

    “不是,”我笑了,“是人家的手机,不是你的,接着睡吧。”

    过了一会儿他坐了起来,一边头发都睡乱了。窗外的霓虹和车灯晃的他睁不开眼,眉毛拧成一个结。

    整个一个大写的‘凌乱’。

    “做什么梦了?”我换了个姿势,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腰背和胳膊。

    “一团乱麻。”他随便理了理头发和衣服,“我一直压着你胳膊呢?”

    “就压了一会儿。”忍不住笑,“你这两天在医院是不是根本没睡?头一回见你在车上睡成这样,以前你坐两三个小时长途车都不睡觉的。”

    我颧骨上的创可贴被他起身的时候蹭了一下,我抬手摸看掉没掉。

    “疼吗?”

    “啥?”我反应了半天才明白他在问我的脑袋,摇摇头:“不疼,没感觉,你不问我都快忘了这回茬儿了。就是脸上和耳朵有点不舒服。”

    “别拿手摸,怎么不舒服了?”

    “火辣辣的。”我描述。

    “等麻药彻底没了,脑袋上更火辣。”他对司机说:“师傅,一会儿不用进小区,停道边上就行。”

    司机答应了一声。

    “你要遛弯啊大半夜的?”我纳闷。

    “忘了给你拿布洛芬了,去药店买一盒。”

    “什么东西?”

    “止疼药,不然晚上疼的你睡不着。”他拿过身边喝了一半的饮料吸了几口,盒子发出空了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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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我把没打开的那盒也递给他,问:“晚上喝那么多水怎么又渴了?”

    “不知道,老觉得渴。”

    司机大哥拐出辅路才接起刚才那个电话,一把烟嗓透出几分无奈:

    “喂?正往家开呢......睡什么呀,我现在哪有功夫睡觉......我这车买主联系的怎么样了,四万就成。嗯,瑞金的号是挂上了,找的黄牛他妈的要八百,丫真敢开口......挂的特需门诊......那也得挂呀,不然怎么办,一天天这么瘫着也不是办法,输液瓶子一撤人就歪。......没呢,机票太贵了。......我寻思着你单位离的近,明儿去帮我问问医生,小月刚做完腰穿能不能承受一晚上的卧铺?赵晓蓉最近老是神叨叨的,说不清楚话,医生都懒得搭理她,母爱泛滥的真他妈不是时候,早他妈干屁去了。哦哦,行。哎!我要卖车的事儿千万别和我弟说啊......他还上学呢哪来那么多钱,打多少份工够给我填无底洞的,别说。那也别说。行,好嘞撂了吧。”

    司机挂了电话,伸手在胡子拉碴的脸上搓了搓,布满血丝的眼睛疲惫的挤着,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们一眼:“马上到了,哪儿下?您微信还支付宝?”

    “过去靠边就行。”平君扫码付钱的时候,随意的说,“腰穿12个小时之后,原则上没有头疼或手脚麻木的情况是可以正常活动的,坐卧铺要保持清洁,最好自己带个床单。”

    司机有点惊讶:“你,您是医生?”

    “嗯,挺巧的,神经外科,成天给人做腰穿。”他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什么病?”

    “就是不知道什么病才闹心,都确诊不了,这不嘛准备去上海找专家看呢。”司机停了车,从翻斗里摸出盒烟。

    “什么症状?多大年纪了?”平君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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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闺女。半身不遂,瘫了,起不了床,眼睛也看不见。”司机简单回答,随即抽出根烟含在嘴里,“少见您这么年轻的神经外科医生,我之前遇到的都是老头子,七八个老头子捆一块儿也没给我们确诊,您这么年轻......”

    言语之间颇有些轻视的意味。

    平君见他这样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笑了笑,让我裹好围巾下车。

    “医生,请等一下。”那司机放下打火机没点,目光沉下来,声音像含着把沙子,“我闺女,才4岁一小女孩儿,就是平地摔了一跤伤了脑袋,就跟他这样裹着纱布。我们一开始没重视,也没拍什么片子,结果现在成了这样,只能靠药物维持。这半年我们找过多少大夫了,真的,不敢抱希望了都。现在跟我说是脑瘤我都认了,孩子太遭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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