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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自己是幸运的 (第1/1页)
六个人一起围着圆桌坐下,贺星池坐在母亲和月姐之间,母亲的另一边就坐着父亲。开席前大家一起碰了杯,舅舅看着满桌丰盛菜肴,两家人久违地齐聚一堂,心里十分欣慰感慨,道:“不容易啊,难得两家人又坐下来一起吃饭,孩子们也到齐了,家里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大家都能听出这话里的意思,前两年贺星池因为被迫出柜的事跟家里决裂,和父母再无往来,现在经过了外人的协调、两方的互相理解和退让,贺星池终于又回到了家里,确实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贺母也说道:“以前是我们不理解星池,闹了一些不愉快的事,现在才明白,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平安健康、团团圆圆更重要的了。”她再次举起杯子,对贺星池笑道:“来,mama专门跟你再碰个杯。” 贺星池领了母亲的心意,也举起杯子和她碰了一下,美滋滋道:“我就知道还是你对我最好了。” 舅妈看见这母慈子孝的场面,也有点感动了,道:“星池,舅妈也跟你再碰一个。这回你从地震里死里逃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往后一定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 舅舅也被传染,伸长了胳膊探过来要跟他碰杯,道:“加我一个,今晚陪舅舅好好喝两杯!”眼看席上气氛正好,他胆子也肥了,心思也活络了,拐弯抹角地又讲了两句别的:“这人一多就是热闹,家里有活气,心里都特别开心,要是下回月月能再多带个人回来就更好了。” 此时吴待月已经在津津有味地啃螃蟹,头也不抬道:“难得今天这么喜庆,扫兴的话少说啊。” 舅妈用胳膊肘捅了捅舅舅,示意他嘴巴消停点,少自讨没趣。舅舅识趣地闭了嘴,可没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硬着头皮又说道:“月月啊,上回爸爸跟你说的那个事……” “上回?哪一回?”吴待月撂了蟹壳,大为不满道,“不是都去过了吗,又来?” “这回是另一个……” 吴待月一听就恼了:“还真是又来啊?上回你让我见的那男的,就跟头快出栏的猪似的,胖得连五官都看不出形状了。那天晚上约了吃个烧烤,吃到一半他还把衣服往上撩,好家伙,那肚子起码得怀胎九月了,再往上一撩,嚯!奶头都快吊到肚脐眼了!我真是差点就忍不住把他扭送屠宰场。” 贺星池听得拍腿大笑,贺母也忍俊不禁,对哥哥说道:“这也太不靠谱了,你怎么给月月介绍这种人?” 舅舅支支吾吾地还没说明白,吴待月便又道:“上回那个是你们老总的侄子,这回这个又是什么来路?” 舅舅脖子一缩,老实交代了:“副总的远房表弟。” 吴待月的火气顿时又冒起来了:“这还按级别排上队了是吧?什么阿猫阿狗都往我这儿塞,把我当什么了?” 舅舅好声好气道:“就是去见一面而已,也不是说一定要怎么样,你见过觉得不喜欢就算了……” 贺星池这下听明白了:“所以这是舅舅的领导们看上月姐了,想让她跟自家的单身汉配对呢?” 舅妈道:“可不是,上个月你舅跟老总在外面应酬,喝了酒不能开车,是月月过去接他的,当时那几个领导就看上她了,非让你舅做媒,他就觉得赶上机会攀高枝了,回家拿自己女儿去讨好领导呢。” 舅舅辩解道:“你这话就说得难听了,主要是人家领导都发了话,我也不好拒绝嘛……” “我说得难听,你还做得难看呢,也不先问问月月的意见就答应下来,回头又逼着女儿去跟那些个牛鬼蛇神相亲。你是月月的爸,我看领导是你的爸,没几年就退休了还上赶着尽孝,说出去也不嫌丢人现眼。” 舅舅给自己找补道:“我也是抹不开面子……” “早说嘛,我帮你抹。”吴待月抽了张纸巾擦擦手,“把你们副总电话给我,我跟他聊聊。” 舅舅最知道女儿的脾性,连忙拒绝了:“不用,我来聊,我来聊。你要实在不愿意就算了,回头我再去跟副总说说。”又垂死挣扎了一下,道:“其实我也是为你好,你都老大的人了,明年也要三十了……” 舅妈咳嗽了一声,他老实闭嘴了。 贺母在旁边听了半天,劝哥哥道:“孩子大了,其实就不需要父母cao心那么多了,你也少干涉点月月的事吧。现在的孩子比我们年轻那会儿有见识多了,他们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心里都有数,自己会拿主意的,你理解她、支持她就够了。” 吴待月点头称赞道:“还是姑姑的格局大。” 贺星池也听得触动,他知道母亲并不是从一开始就这么想的,这几年间,她大概也纠结苦闷过许多次,但最后还是选择了理解他、支持他,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贺父握着杯子,想借着这话题说点什么表个态,顺便也跟儿子碰个杯,但踟蹰了半天,最终还是一动没动。 热热闹闹的一顿饭吃完,两家人又来到阳台上喝茶赏月。吴待月今晚跟朋友们还有别的节目,坐了一会儿就出门去了。贺星池便只好装乖陪长辈们聊天,他与母亲、舅舅舅妈都聊得很开心,几个人说话时,贺父也会一起参与进来,但父子之间一直没有直接的对话。在一片其乐融融的氛围中,两人始终保持着一种默契的互不理睬。 直到时间晚了,贺母提出告辞。今天贺星池是坐地铁来的,他腿伤初愈,贺母当然不忍心让他再一个人坐地铁回去,非要开车送他回家。母亲去地下停车场拿车,让贺星池先到小区门口等她——父亲也和他一起。 他甚至有点怀疑母亲是故意的,就为了让他跟父亲有一段独处的时间。 他跟父亲之间隔着两个人的距离,一路闷不吭声地走到了小区门口。母亲的车还不见来,两人又一直沉默,气氛多少有点尴尬。贺星池低头踢了几粒小石子,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刚解锁,他听到父亲居然主动开了口,问道:“腿好了?” 父亲的语气平平淡淡,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好像他们之间不曾有过那断绝关系的几年,他便也平淡道:“基本上吧。” 贺父又问:“身上的伤也都好了?” “嗯。” “那——头上呢?”贺父嗫喏了一下,“没有留下什么伤疤吧?” 贺星池刚想说没有,又突然反应过来,父亲问起的留疤大概并不是他在地震中受的伤,而是当年他用盘子砸出来的那些伤口。 他心里简直无语又无奈,这死要面子的老家伙,就算是想向儿子表达关怀和歉意,也非得这么支吾其词、拐弯抹角。 贺星池收起手机,抬头看向父亲,竟在他脸上看出了几分隐隐约约的忐忑。借着路灯,他也发现父亲两鬓的白发比当年又多了一些。 他答道:“好是都好了,但是一想起来也挺烦的。” 贺父咂摸着他这话的意思,儿子仿佛是在告诉他,对于当年的事,他依然介意,但也没有太介意了。 两人间又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贺父轻声道:“平时要是有空的话,也回家吃个饭吧。” 终究是父亲先服软了。 这对贺星池很重要,这证明了他从始至终都不是过错的那一方,也证明了他在乎的亲人到底是爱他的。他放柔和了语气,说:“知道了。” 这时两道车灯由远及近,光线有些晃眼。母亲把车停在他们身边,放下车窗对父子俩笑道:“上车,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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