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过秤 (第2/2页)

最好的东西。我得到过，知道他有多好。只要能再见他一眼，其他的…就都不顾了。”

    丁启成的话如丝线牵动回忆，冷文昌微微一怔，心中反复念叨“可有可无”四个字。

    之后的房间就剩冷文昌一人了，他站在落地窗前，城市被他踩在脚下。

    白日繁华的都市在夜晚简化为光线亮点组成的网格，在双子塔下铺陈蔓延，最后止于东方一排矮山。矮山在城市灯光映衬下，隐隐透着绵延起伏的痕迹，那是这个城市最早暗下去的地方，也是这个城市最早亮起来的地方。每天的太阳自东方矮山处升起，于晌午被双塔托于城市正上空，回照东方半山腰处的总统府。

    比起能将整个城市尽收眼底的白天，冷文昌更喜欢在这里看到红日跳出东方的那一刻。他只见过一次。

    天雅开业当天，成岩为了答谢冷文昌的“救命之恩”，特意将当晚顶层套房的使用权留给了冷文昌。请帖随着一盒手工马卡龙送到冷文昌的办公室，他不喜甜，连看都没看就拎回家送给了小侄子。

    那段时间他依然很忙，只是因为偶然发现小孩好像很喜欢自己待在家里，便把晚上的办公地点改为了家里的书房。等他收尾了一天的工作走出书房，发现小侄儿还趴在餐桌前看着那一盒甜点。他走过去想提醒小孩吃完甜点不要忘了刷牙，却发现小家伙正对着请帖用手机搜索着什么。手机是冷文昌刚给他买的，他趁着新鲜劲儿便什么都想拿来搜一搜。

    冷文昌冷不丁抽过手机看了眼小侄儿刚刚浏览的页面，发现他正在看天雅双子塔的新闻。只见页面正标题写的是——赤潭第一“高”人建赤潭第一高塔。紧接着下面是一行副标题——世界这么美，与心爱的他在最高处看它。

    冷文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前后风格反差极大的宣传语怕是成岩自己用脚写出来的吧！

    冷文昌知道成岩送他这“免费一晚”的用意。但瞧一盼感兴趣，当天还是带着小侄儿出席了开业典礼。

    成岩不怀好意地碰了碰他的胳膊：“哪来的这么漂亮的小孩？早和我说你喜欢这种啊。”

    冷文昌本想说：你什么眼神，这是我侄子！但看到一盼在一旁抿嘴笑的样子，解释的话卡了壳——小家伙没有听出成岩的话外之音。于是，他将错就错地说：“是很喜欢。”

    那天的一盼把天雅所有娱乐项目都体验了一遍，到了晚上还兴奋得睡不着，躺在冷文昌旁边翻来覆去。好在床够大，冷文昌也不管他，自己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迷迷糊糊间感觉床的一侧陷下又弹起，以为是小孩还没睡着，刚想说两句催他睡，睁眼却发现自己难得一觉睡到第二天清晨，竟然一夜无梦。而那一刻的小家伙面对着落地窗坐在床边，背影像一只小狗。

    窗外的天空半明半暗，飘着一缕缕的金线。太阳一点点露出，泛着温吞的红。随着太阳升起，光渐渐将客房填满，一盼的影子被拖得很长很长。冷文昌侧躺在他身后，看到影子慢慢地落在了他的手心里。

    一盼的背影呆呆的，说出的话也呆呆的：“真好啊，像蛋黄。月饼里的那种。”

    冷文昌知道一盼说的是昨天晚上成岩送来的鲜rou月饼。酥皮，厚rou馅，每个里面都夹着个金色的蛋黄。

    一盼很能吃。拳头大的月饼吃了三个，脸颊上都粘着酥皮。冷文昌想都没想就拿过纸巾擦了上去，等擦完才发现一盼脸红到滴血。

    这朝阳映照下的小孩脸应该如昨晚一样红吧。冷文昌想着，那握着一盼影子的手竟然开始发烫。

    他说：“你要喜欢吃，我一会儿让这里的厨师再给你做一份。”

    小侄儿回身看他，生怕他后悔似地问：“真的吗？”

    冷文昌应了声：“一个月饼开心成这样？”

    一盼摸了摸鼻子：“第一次吃。以前吃的都是村里做的。”

    金黄近焦黑的皮厚厚的，馅是白糖和着花生碎，混着几根染了色的糖渍瓜瓤丝。吃起来甜，腻，硬。但就是这样，秦家的孩子都要为争抢打破头。一盼说有一次秦芒生急眼了拿着月饼敲到了寒生的脑门上，寒生的脑门瞬间起了一个鼓包。

    旧式的月饼是山间闭塞生活的缩影。此前一盼从来没有想过山外的世界这么大，有这么高的楼，这么美的景，以及……

    一盼转过身看着冷文昌，而冷文昌也在看着他。

    冷文昌冷不丁被看过来，恍惚间觉得有心思被撞破。他掩饰地咳嗽了一声说：“我让成岩多备几份。你留一些，剩下的送到村里好了。”

    一盼微微愣了下，笑了：“小叔叔…谢谢你。”

    冷文昌本来因为不满成岩提出的用顶楼几个房间的使用权来抵债的提议，连着几天不愿搭理他。成岩不愿意得罪他，这才又是送套房又是送月饼地拼命讨好。

    在那一刻，他看着小侄儿，突然觉得成岩的那个提议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收回思绪的冷文昌看了看表，刚要离开包厢就看到池骞推门进来：

    “老板，大事不妙！一盼和人打起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