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孽 (第1/2页)

    都说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在外人看来，冷明钦这条商界巨鳄的儿子们也是大不同。

    老大冷文远长得浓眉大眼，脸部线条硬朗，加上性子稳，给人很可靠的感觉。他生前最受冷老爷子的器重，冷明钦不便出面的大事小情多由他代办，颇有下一代家长的风范，只可惜英年早逝。

    老三冷文昌生得好，人也聪明，就是一张嘴着实没溜儿。当年冷老爷子生了与大儿子一样的病，全家忧心，只有这个小儿子看着冷老爷子那满身的红斑问：“只是谁给老爷子盖了这一身的戳儿？”

    对比老大老三，夹在中间的冷文敏无论样貌还是性格都普通，但其轶事却是最为外人乐道的。冷文敏论长相，一不如老三精致，二不似老大正气。一双丹凤眼往上扬，配着尖下巴，笑起来像狐狸。

    据说冷文敏六岁随冷家长辈去庙里供灯时，一只红毛狐狸跑进殿，绕着小文敏脚边绕了两圈。从此后冷文敏便明阴阳、晓八卦，自诩为传统文化继承人，实际就一封建迷信余孽。

    七岁在宅子里撒米，使得当时还健在的冷老太爷踩上滑倒，躺了足足三个月才下地；10岁时用红笔在黄纸上涂抹，化了灰偷偷洒在家人的饭菜里，后因为没掌握好量，一碗瑶柱蒸蛋黑得像是和了泥，这才被旁人发现；13岁时，偷摸打了一个汉白玉莲花座，生日宴上当着各世家的男女老少的面裸身上座，原地表演飞升。很明显他没有成功，倒是把冷明钦气得差点飞升。

    这还是外人知道的，更不要说十六岁就在房里和少男少女练采阴补阳之术；二十五岁云游边陲寻仙草炼丹；三十岁要娶一年近四十的有夫之妇，只因算得八字为世间绝配。

    冷明钦与原配少年夫妻，对其留下的儿子本就偏爱，二儿子又是发妻当年拼了命生下的，再瞧不上也不敢放弃。见好话坏话都拦不住冷文敏的荒唐，便打起了别的主意。从小各种自然科学的家教老师轮着请，书架上的书从广义相对论再到物种起源应有尽有，连大学都让二儿子选的物理学。可谁知冷文敏都留校当老师了，还每月逢五在宅子里请一堆和尚喇嘛道士做法，颇有宗教大融合的氛围。

    冷明钦脚还没迈进大门，就被nongnong的烧香味熏得身体后仰。冷文昌赶紧扶住，见他脸色铁青便劝道：“父亲，我听说那些有名的物理学家最后都是神学家。我二哥这算一脉相承。您应该欣慰啊！”

    冷明钦想着英年早逝的大儿子，望着摇头晃脑念经的二儿子，再看看眼前这不着四六的小儿子，心中生了些宿命的感觉，觉得自己此生怕是来渡劫的。

    打不过，便加入！冷家人向来精明，不愿意为没有收益的事情消耗情感与精力。只是失望之余，冷明钦也偷偷寻了个道长算了一卦。道长铁口直断：冷二少爷年不惑之年便能走上正道！谁曾想，冷文敏刚过四十的生日便因为一场车祸永远走上了“正道”。

    冷明钦纵使人生几经沉浮，这一次也扛不住了。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直到警方那边通知冷家可以把冷文敏的遗体领回去了，才挣扎着回家要送儿子最后一程。

    冷文敏生前对丧葬颇有研究。当年冷家老大病逝，他作为主事人，从发丧到下葬各个环节都顾到了。事后更是拿了一摞子宣纸用狼毫小笔把过程细节一笔一划记录下来，命名为“冷氏丧礼大宝典”。

    理论知识有了，就差反复实践。冷二少爷抱着大宝典满宅子到处问，看哪个仆人家有丧事自己可以去发光发热。仆人哪敢麻烦他，纷纷推脱说没有。这本大宝典一直到冷文敏出了车祸都没用上。

    “正好，羊毛出在羊身上。我二哥这心血也不算白费。”此次丧事主事人冷文昌一边说着俏皮话一边将大宝典摊在桌子上，和管家仆人们围在一起一张张地研究了起来。

    刚看了没两行，众人便犯了愁。其他的都好说，这其中打幡摔盆等需要长子cao办的事情成了难题——冷文敏与妻子结婚多年无子，哪儿找孩子去？

    其实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大家不敢说。一屋子的人不吱声，拿眼瞟着冷文昌，最后还是范管家吭了一声才把大家注意力引了去。

    冷老太爷还在世时，给三个孙子一人指派了一个管家。比起冷明钦，某种程度上这三个管家在三个少爷的童年里担起了父亲的角色。范管家之于冷文敏就像是王福之于冷文昌，忠诚体贴得近乎愚。

    “也不是没有孩子……”范管家瞅着冷文昌也是犯怵，心里给自己打气：大不了被撵回家。反正二少爷没了，自己在冷家也没什么牵挂了。这么想着，下面的话就说了出来：“不是有侄少爷吗？”

    冷文昌脸上依然挂着笑，他瞅了瞅祭品单突然说：“福伯，怎么这里还有纸扎汽车？你可别忘了告诉厂家，里面得安一个司机。我二哥这开车技术不好，别在那边又出事了。”

    王福赶紧上前应着。主仆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