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聚散终有时(2) (第1/1页)

    翌日一大清早，杭无方率领朝欢一班人，在宅子中庭恭候，看上去还有些睡眼惺忪的萧静之，漠然站在他身侧。

    他们并未久候，谢豫便依约上门，身後还带着两名跟班，一起担着一只看上去有些沉的木箱。

    谢豫一到，杭无方便迎他入厅，除了杭无方与萧静之外，就只有艾叔跟着进了大厅，而其他人则挨挤地凑在厅外走廊上，关切着厅中情况。

    前一日晚上，杭无方已先跟他们解释过，也告知了众人朝欢往後的发展。

    他们虽是万般不舍，可也明白两位老板是走投无路、才不得不作此决定，对他们来说，短时间内一切并无太大改变，不过就是换了上头的人罢了……但一想到杭无方在戏班存续关头，竟还努力周全众人，他们更是不忍看到眼前易主这一幕。

    厅内，杭无方拿出两份他昨日请人腾好的买卖契约，让谢豫过目。接手戏班这麽大一件事，谢豫自然不敢大意，眼神认真专注地一字字读过，看上去并无太大问题。谢豫暂时搁下契约，抬头问杭无方：

    「朝欢如今的资产清册，还有雇用底下人的那些契据呢？」

    杭无方从艾叔手上接过一本薄册以及厚厚一叠纸状，摊散在手中，亮给谢豫看：「都在此处，等谢老板签下眼前契约，这些自然就会交到您手上。」

    谢豫对资产清册不太在意，只是盯着那一叠契据，见其中露出一角的一张契据上誊着萧静之大名，便放了心，执起一旁墨笔，在契约上签下姓名、又将拇指沾了朱印，捺在自己的署名上。

    「喏，」谢豫将押印好的两份契约递回给杭无方，「杭老板请。」

    杭无方接过契约，签名落印後，将其中一份收纳入自己袖内，另一份则还攒在手中。谢豫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向身後两人弹了声指，只见两人将木箱抬到杭无方面前，开启箱盖，让杭无方清点。

    清点无误後，杭无方将木箱收下，并把手上的契约一式连同其他册子契据一起交给谢豫。後者微微在圈椅上斜了身，坐姿放松许多，似是了结了心头上一桩许久以来的夙愿般。

    谢豫一一浏览过手中书契，包括车马、宅邸等财产，一面慵懒地出声：「契约既是明日生效，那请杭老板今日内搬出此处，没问题吧？当然，如果有什麽难处，我也不是不能通融。」

    「谢过谢老板好意，杭某身无长物，今日便可搬离。明日以後……这朝欢就麻烦谢老板了。」

    杭无方望着脚边那箱银两，转头向艾叔使了个眼sE，艾叔明白杭无方意思，掏出一个空的钱袋，从那木箱中拾取出部分银两，旋即便转身退出厅堂，yu上曹金那儿还钱去。

    艾叔离去前，萧静之拉住他的衣袖，在他耳边轻声吩咐：「无方抵押在曹金那的画，记得一并要回来。」

    艾叔点了点头，随即快步离去。

    「事既已成，在下便先回房收拾行囊了，您可在此自便无妨，若有什麽需要的，再着人唤我一声便可。」杭无方从椅子上站起身，捧起地上的钱箱，拂了拂衣摆，正yu与萧静之相偕离去，身後的谢豫却突然错愕地喊住了他们。

    「不对……为何这张萧静之的契据、上面没有签名捺印？！」谢豫将头从那叠纸据中抬起，望向厅口的两人。

    杭无方故作恍然大悟：「啊，真是抱歉，我平时都将这叠契据当作清点戏班人头的名册用，为了方便，也写了一张阿静的，我忘记挑出来了，这张纸对谢老板无用，看您要还我、还是丢了都行。」

    「胡扯！萧静之真正的契据去哪儿了？！该不是你们给藏起来了吧？！」谢豫怒站起身，将那张除了萧静之名字以外什麽资料也没有的废纸r0u成一团，丢在地上。

    「谢老板是不是误会了什麽？您既然也喊阿静一声萧老板，怎会以为他是受契约所约束的戏工呢？」杭无方不惧谢豫怒sE，淡淡回答。

    「我暗中调查过了，朝欢，旧称杭家班，只有一个老板，那便是你杭无方，戏楼那边的契约，也都是署你之名，萧静之不过是表面上管事的，实际上还是你底下的人。既然是你底下的人，怎麽会没有契约？！」谢豫不敢置信地扬了声。

    依萧静之如今名气之大，若无契约约束，稍有其他更好的戏班邀约，他说不定就求去了，怎麽可能一直屈居於朝欢这个还在发展的戏班之中？若他真是朝欢老板之一，那为何所有契据上都只有杭无方捺印、不见萧静之之名？若萧静之真是老板，他怎麽愿意接受这些对自己毫无保障的契约？

    「契约上虽是以我为主，但阿静一样是朝欢主事，与我没有上下之分，是谢老板误会了。」杭无方微笑解释道，「我明白生意上一般人都是在商言商，不感情用事，这点是朝欢特别之处，谢老板习惯了只谈利益，有此误会也无可厚非。」

    「开什麽玩笑？没有萧静之，你以为朝欢还值二百两吗？」谢豫嗤之以鼻地冷哼，怒意庞然。

    「谢老板过奖了，静之能有今日，都是朝欢带给我的，自然值这二百两，在静之心中，朝欢甚至值得更高的价码。」萧静之淡道，随後又冷补了句：「方才买卖合约已缔，谢老板该不是想反悔毁约吧？」

    「你们使诈！」谢豫吼道。

    「这话真是冤枉了，方才可没人押着您签字。」杭无方不卑不亢地陈述。

    「堂堂谢家班老板想毁约，这事要是传出去可不好听啊。更何况外面这些人以後都是要帮您做事的，他们刚刚都亲眼看着您自己签了约，若是让他们认为谢老板是个出尔反尔的人，以後又怎麽敢为您尽心尽力呢？」萧静之望向廊上那些戏工们，轻轻扬了声嗓。

    「你们──」谢豫无话可辩，只得胀红了脸，咬牙低吼，「一个时辰内就给我滚出这个地方！」

    「这有什麽问题。」杭无方淡淡抛下一句，便旋袖走出大厅，与萧静之在朝欢众人不舍的目光下，回到了各自的房间打点行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