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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er 3 葬礼 (第1/1页)
程澈的葬礼定在了11.20日,已是秋天,温度并不高,虽然没有尸体会太快腐烂的烦恼,但他父母的意思还是尽早入土为安比较好。 宋时桉事后第一次再见到程澈,便是入殓师已经处理过后的样子。 其实看着和生前没什么区别,除了那双眼睛不会再睁开以外。甚至有赖于入殓师高超的技术,他的脸颊看起来还有一些血色。 宋时桉原本是不想参加葬礼的,作为前任一把手的公子,一个年纪轻轻就在医疗器材研发领域崭露头角的精英,程澈的葬礼必然是热闹的,甚至不可避免的成了一个社交场合。 他不耐烦和那些勉强挤出几滴眼泪上来对他说声“节哀”,然后又迅速和别人攀谈起来的家伙说上哪怕一句话; 更讨厌他们在背后窃窃私语着讨论他这么年轻就死了老公,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将来的日子要怎么过。 这群人,面上挂着悲伤,嘴里说着节哀,实际上心里恨不得程家这把火再烧得旺一点,热闹再大一点。 人类的恶意就是这样,你风生水起的时候不见得有几个人发自内心祝福你,一旦你跌落下来,让他们以为你站到了他们这个水平线上,心中就说不出来的畅快,甚至愿意上来安慰你几句。 这难道真的是善良吗? 不,这只是伪装完美的恶意。 所以他用身体不舒服需要休息的借口躲进了放置冰棺的房间。 其实也不全是借口。 这几天以来,宋时桉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明明以前程澈不回家睡觉也不是没有过,甚至他觉得一个人睡更自在。 可这次,每当他困意上涌,马上就要进入梦乡的时候,一想到身旁空无一人,他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耿耿长夜啊。 这是一个两进的礼堂,前厅摆满了吊唁的花圈,交谈的声音不断传来。而隔着那扇透明玻璃的推拉门,程澈安静地在冰棺里沉睡着。 一扇门,两个世界。 宋时桉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冰棺旁,沉默着,终于抬起眼眸,着这张熟悉到有些陌生的面容。 车祸没有损毁半分他的俊美,五官周正而大气,唯一锐利的眼睛因为阖上而显得整个人都温和了起来。 他看起来睡得很安稳,就像是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对着自己露出那招牌的好脾气的笑容,然后问“晚饭想吃什么?”一般。 但冰棺运作时不断发出的嗡鸣声提醒着宋时桉,程澈是真的死了。 他的胸膛里装填的不再是跳动的心脏,而是入殓师精心塞入的支撑物。 血液再也不会从心房出发,流遍全身。 在被窝里把宋时桉热得直冒汗,然后气急了踢他一脚。 不像现在,整个空间都是冷意,寒冷一个劲地往骨子里钻。 宋时桉的肚皮隔着薄薄的一层衬衫就这样贴在了冰棺上。那里很冷,肚子里的小家伙大概觉得不舒服了,用力地踢踹了几下,踢得宋时桉有些疼。 但他并没有后退半分。反而贴得更紧了: “没什么好怕的,这是你爸爸,忘了吗?” 声音很低,但咬字清晰,甚至有点温柔。 “他最喜欢唱《宝贝》来哄你睡觉了。” “有点冰是不是?没关系的,记住这个温度。” “这是他最后一次抚摸你。” 在外人的视角里,像是失去了爱人的他在做着最后的告别,画面柔情而美好。 可其实宋时桉的表情并不好看,他面无表情,唯有眸中两簇漆光跳动着,像是讨债的鬼差。 “我看到你准备的花了,你也没说是要送给谁,作为你还没来得及离婚的伴侣,我就笑纳了。” “虽然满后备箱的红玫瑰有点俗气,不过还是谢谢你。” 散落一地的红玫瑰花瓣,还有那肆意横流的鲜血。就像是玫瑰在雨中哭出的泪水一般,艳丽又颓丧,大雨也无法冲刷开。 确实是一辈子都难得一见的场面。 “你放心吧,你的父母我会尽力照顾好。” “还有那个畜生。” “哪里有那么好的事?犯了错,自己拍拍屁股走了,一点罪都没受?” “我已经联系好了人,杀人犯的家人们,一个都不会好过的。” 宋时桉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里少了些森然,多了几分咬牙切齿: “你知道的,我和你不一样,我没你那个好脾气。你是庙里跑出来的活佛,我不是。” “你一贯不喜欢我睚眦必报的做法,从前就爱管东管西的,罗里吧嗦像个秃头班主任。” “不过,你现在死了,再也管不了我了。” “恭喜你,终于不用再cao心了。” 他又静静地坐了一会,直到眼前的景物开始花白起来,才有些踉跄的站起身,向程父程母告辞。 虽然于情于理,他都应该陪同完全程,可肚子里那个娇气的小家伙大概是被之前冰冷的温度沁得难受了,从之前开始便没有一刻消停过,连肚皮都有点发紧起来。 宋时桉对这阵仗的疼痛有些陌生。 自怀孕以来,哪怕是他和程澈关系最僵硬的几周,程澈也会经常发来问候的消息,更不需提更早的时间里,可以说程澈是硬生生把自己培养成了一个孕夫护理专家。 对于宋时桉孕期的生活起居,他事无巨细,几乎把人当成眼珠子一般在照料。 这孩子的存在感一直不太强,四月多才逐渐显怀,哪怕是现在快八个月的身子,看起来还没有寻常孕妇七个月的规模。有那么一段时间,程澈看着他迟迟不增长的体重,忍不住吐槽他实在是难养活。 可也是得益于程澈这样的细心呵护,整个孕期,宋时桉可以说没受到任何苦。 所以这是第一次,他感到孩子不太对劲。不对劲到他站起来后,黑雾如蛛丝一般密密麻麻的爬满了眼前的景象。 他忍不住扶住了腹底,一把撑在了程澈的冰棺上。 那里温度很低,冻得他浑身一哆嗦。 肚子更疼了,像被极细极长的一根针穿透了皮肤,然后在孕囊里搅动似的,疼得人有些冒冷汗。 这股疼痛陌生,但侵略性极强。 宋时桉徒劳的张了张嘴,下意识想叫程澈的名字。 程澈当然不会来,但外厅的程母发现了不对劲。 这几天下来,她亲眼看着宋时桉的状态一日糟糕过一日。他始终穿着深色的衣服,几乎将整个人都笼罩在漆黑之下,唇颊都失去了血色, 像一幅历经了长久岁月后色彩褪去的黑白画卷,再禁不得半点风雨。 “身体吃不消了是不是?别硬撑,我现在送你回去休息。”程母来得很快,她扶住了宋时桉,被他那毫无温度的手心吓了一跳,连忙将它握在手里,不断揉搓着。 “你这孩子,穿得这么少,着凉了怎么办?” “头有点晕。”宋时桉垂着眸,不知在看哪里,声音也低低的。任由她为他暖着手,虽然没什么大用处,他还是觉得冷。 “现在好多了,让司机送我回去就行,睡会就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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