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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er 1 玫瑰 (第1/1页)
宋时桉接到警方电话后的几分钟内,仍然无法从对话中缓过神来,他呆愣地在门外站了一阵子,才终于回想起他原本是要去画室取钥匙的。 大概是因为程澈手机上“宝宝”的备注,所以警方第一时间就打给了他。 “请问您认识车牌尾号是A20的车主吗?车主在盘山公路出了车祸,需要您过来一趟。” 对面的声音有些模糊,大概是恶劣天气的缘故,今日风雨大作,所以宋时桉心情不太美妙,给出的回答也没有很客气: “是吗?那请问人现在怎么样了?” “很抱歉,我们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请您节哀。” 宋时桉毫不客气地嗤笑了一声,为着他不太标准的普通话,也为着这蹩脚的电信诈骗套路:“我说你是不是第一天上班啊?想骗钱的话,应该说‘急需手术’才对吧?直接把人说死了你还怎么从我手里骗到钱?丧葬费吗?” 他这话一出,明显能听到空气里几声抽气的动静,被宋时桉清清淡淡的眼神一瞥,几个停下脚步的人又迅速低头继续忙碌了起来。 “你诈骗前也做点功课,他十几分钟前才刚给我打过电话,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了?” 是啊,那么大个人,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了呢? 今天的风雨实在是大,即便撑了伞,裤脚还是湿了一片,黏在身上,冷意侵袭,难受得很。 宋时桉就这么捧着七个月的孕肚站在女警很贴心为他撑开的伞下,看着被撞得面目全非的特斯拉,依旧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车是刚毕业的时候他们一起挑的,当时程澈怎么说来着? “桉桉,不如就买林肯吧?空间宽敞一点,安全性能也更高。” 是他不肯,硬是挑了特斯拉,因为喜欢它的车型和利剑一般的车标。 事故调查的人员穿着黑色的雨衣围着一片狼藉的现场做着鉴定,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他们身上的反光条发散出刺眼的银光。 “大致调查清楚了,货车司机酒驾撞上了程先生,司机当场死亡,程先生死因为巨大冲击下的内脏破裂——” 他大概是说到一半才看到宋时桉有些笨重的身子,意识到接下来的话实在有些残忍,短暂的犹豫了几秒,才继续开口:“经抢救,于11月17日17时39分失去生命体征。” “请您节哀。” 周遭的人大约也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把交谈的声音放得很小,小得像一群虫子钻进耳朵里,嗡嗡嗡地吵个不停。 “辛苦了,尸体需要带回去尸检还是拉到火葬场?”宋时桉的表情没什么大变化,语气相对接电话时甚至称得上礼貌:“不好意思,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没什么经验。” 身旁的女警连呼吸都屏了几瞬:这是一个家属该有的表现吗? 除了一开始赶到时过快的车速以外,她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悲痛慌乱之类的情绪,甚至丈夫的尸体蒙着白布放在车上,他也没提出要去看一眼。 身边再次安静了下来,年轻女警偷偷侧目看着他。 这实在是个很好看的人,在她见过的男人里,他的眉眼是最精致的,甚至有几分女气。很高,也很瘦,站着的时候腰背挺得很直,光看背影,很难看出这是一个孕夫。 只是他看起来过于淡漠了,如果不是他手上那枚简约的婚戒,在尸体手上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话,她简直都要怀疑他们可能是什么很恶劣的关系了。 所以她打的那些腹稿试图安慰的话一句也没派上用场。 对方的家属迟迟没有赶到现场,工作人员把死亡鉴定书交给宋时桉签字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好像应该给程澈的父母打个电话,自从程澈因为出柜和家人闹僵后,他和程父程母从来不直接联系,都是程澈在当中间人。 算起来,这居然还是他第一次主动联系他们。 后来是怎么把程澈死了的消息告诉程父程母的,宋时桉其实记不太清了,只知道交警的处理速度很快,这场大雨还没有要停的意思,那辆变形的车子已经被运走了,公路上的血迹也被大雨冲刷得看不清楚,就好像雨再继续下的话,这里很快会恢复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为他撑伞的女警大概是因为年轻,所以颇为助人为乐地开车把宋时桉送回了家。 车上的暖气开得很足,原本湿透的裤脚等到家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干燥。 家里空荡荡的,程澈不在,但其实这也不是程澈不在家的第一个夜晚了。 大三的时候程澈就和几个朋友合伙开了家公司,这两年事业蒸蒸日上,加班的日子也越来越多,加上宋时桉在刚怀孕不久就闹着要离婚,最近几个月,他们的关系实际上已经降到了冰点。 所以后来程父程母问为什么程澈会在这么恶劣的天气还开车出门时,宋时桉回答不上来。 他不知道,因为他错失了程澈生命中最后拨打出的那个电话。 程澈的手机损毁得很严重,整个手机屏幕都碎得七零八散,血液凝结在了缝隙里,看起来脏兮兮的,很不符合程澈的风格。 大概是因为他出事后第一反应是给宋时桉打电话的缘故。 当时的他想说什么呢? 想说他答应离婚了,想说他想来画室看看他? 还是想告诉他,他在车的后备箱准备了满满的玫瑰花,回来给宋时桉过生日? 没有答案了,一切都因为那通警方的电话而突兀的按下了终止键。 程澈大概很匆忙的回家了一趟,生日蛋糕上的奶油因为没有及时放进冰箱而有些化了,一家三口的简笔画模糊着,分不清哪个是他,哪个是宋时桉。 只有中间那个咧着嘴笑的娃娃,还勉强看得出是个小姑娘。 宋时桉没有开灯,静静地在餐椅上坐了很久,也没积蓄出一点力气去打开蛋糕的包装盒,唯一安慰的是,孩子很安静,不像前几晚那么折腾人。 大概是它也隐约察觉到那个会温柔的低声和它说话的爸爸不会再回来了,剩下的是那个脾气不好、喜欢凶它的小爸。 夜色很晦暗,但风雨初歇,因此还是能借几缕月光看到偌大餐桌上那个透明的花瓶。 是程澈订的每周一花,日子再忙,他也总会抽时间打理。 这周的是雪白的坦尼克,玫瑰都是娇弱的,需要精心打理,这周程澈几乎不在家,宋时桉叶没那个心思欣赏它。 所以娇艳的玫瑰在备受冷落之后,于宋时桉生日这晚 枯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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