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朝堂 (第1/1页)

    秋易走进偏殿时，伺候他起居的赵公公与一众宫女已经等候多时。他伸手接过宫女递来的茶杯，抿茶漱口后，低头将液体吐进另一个宫女端来的盆中，再张开双臂任人为自己裹上朝服。

    “你月底生辰？”秋易看了一眼赵公公，没头没尾的冒出一句。

    赵公公跟随秋易多年，知道皇帝待身边人素来上心。但突然被这么一问，还是有些受宠若惊：“回陛下，正是如此。微末小事，多谢陛下记得。”

    “你跟着我这么多年，这些事怎么也能记个大概。”秋易接过冠冕，转身正对赵公公，“说吧，今年有什么想要的？”

    赵公公跪下叩首：“奴才惟愿陛下康健，国运兴隆。”

    “你倒会说。”秋易哈哈一笑，“那是朕想要的。朕问你想要的。”

    “这……”赵公公垂眸，面带犹豫。

    秋易见他这副模样，心中也猜到七七八八。他扫了眼众人，宫女们便默契地一同退出房间，将门带上。

    “说吧。”

    “奴才斗胆，寝宫里那位……”赵公公垂着眸，眼神有些纠结。

    秋易知道赵公公曾经或许从楚望那儿得过什么恩惠，此时大约是要为他求情，便挥了挥手，“罢了，你一时也想不出来，想到了，再告诉朕就是。”

    “……是。”

    “说起来，现在外面情况如何？”

    “回陛下，前日丞相身死之事已散出去。这是藏叶送来的密报。”赵公公从袖中拿出一卷纸条，将其展开，恭恭敬敬地递到秋易眼前。

    密报中说道，楚望旧党此时俨然成了一群没头苍蝇，昨夜几位侍郎在群芳楼设宴议事，谁也没占到便宜，底下党羽各择了新主，自此算是四分五裂。而前朝，几位大官僚见丞相位空缺，皆蠢蠢欲动。

    秋易看后点了点头，唇角一勾：“不错。让藏叶继续看着。”

    “是。”

    “至于屋里那人，就不换地方了。你一会儿差人给他送些吃食，再梳洗一番。”秋易一边说，一边戴上冠冕，“戴正了吗？”

    “是。”赵公公垂着脑袋，闻言向上看了一眼，忙道：“正了，正了。”

    秋易一点头，便向门口走去：“至于他的新身份，就按原先准备的来。”

    “是。”

    赵公公看着秋易离去的背影，目光悠远。

    ——宣德殿

    众朝臣已等候多时，只待皇帝归位。皇帝入座，太监尖着嗓子高唱上朝。

    楚望身死，其生前实职空缺，此时皇帝若有调度，对于有野心的人来说，又是一个大大的机会。

    座下群狼掩起发绿的眼，低眉顺眼地跪了一地，齐声高喊陛下万岁。

    秋易坐在高位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楚望好歹几日前还是个叱咤朝堂的人物，门客众多，朋党无数，今日身死，有人觊觎他的官位、有人忧心自己的前途，却不见几个人真正为他的死而难过。所谓树倒猢狲散，真真叫人心寒。

    见着皇帝周身散发着低压，自然没有谁会开嗓提那官位调动的事儿。

    秋易揉揉额头，开嗓道：“两日前，亚父出事，至今踪迹不明，朕甚为担忧。秦卿，朕托你的，查得如何？”

    一位年轻官员出列下跪，道：“回陛下，楚相遇刺一事，如今已有眉目。”

    “如何？”皇帝像是甚为关心的样子，上身前倾，迫切地看着秦叶声。

    年轻的刑部侍郎配合他演出，以头抢地重重一磕，颤声道，“请陛下节哀顺变。”

    前排的大臣听清了话里意思，赶忙下跪磕头，后排的官员看到前排的举动，也赶紧跟上，口里喊道：“请陛下节哀顺变。”

    皇帝神色悲恸，瞬间通红的眼眶里泪光闪烁。

    “秦卿，你不可胡言……亚父他怎会……”

    秦叶声在心中翻了个白眼，俯首又磕了几个响头——太响了，太痛了。他都有些怀疑宣德殿的地板和他的脑袋今天至少有一个会开花，然而戏却不能不做下去。

    “陛下明察。那日楚相出宫的车驾使出城门，于郊野被点燃，我们只在灰烬中找到了……一点残骸……”他的声音里也染了哭腔——虽然主要是痛的。

    旁边的史官奋笔疾书。

    秋易一时无言，秦叶声自然不能接话，与朝臣一道将头低了又低。大殿里一时落针可闻。不知过了多久，压抑的哭声从高台之上传来：“当日若非我急诏，亚父便不会来去匆忙，给了歹人可乘之机……怪朕……都怪朕……都是朕的错……”

    “请陛下节哀——”朝臣再次磕头恸呼。

    这虚情假意的君臣你来我回，唱了一早上的戏，终于将楚望的后事确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