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快乐小孩儿 (第2/2页)

段玉米，好奇地问：“阿姨是个怎么样的人呢？嗯……因为我在衡城很少看到她。”

    琼姨给李相逢加了小半碗小米粥，从早上刚买回来的果蔬袋挑出一包毛豆，开始剥毛豆粒：“夫人是个涵养很高，脾气特别好，心也很软的一个人，她一心扑在事业上，每年的春晚都有她的表演节目呢。有了少爷，她的身体和精神状态不太好，我在德国主要给Cire搭把手，Rachel的厨艺远高于我，我也和她学了一些西式的餐点。”

    “有一回，我陪夫人去医院复检，碰到被医院保安赶出来的小邓，小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德语说得飞快，我听不太懂，夫人告诉我，他说先救人钱他会想办法付上。因为都是华人，我也不太忍心，但我的能力太薄弱了，无法帮到小邓，夫人进会诊室没多久，叫来保安队长询问情况。”

    “小邓的母亲突发心脏病，当时命悬一线，医院是先生家的产业，医院第一条的规定就是做手术要先把钱付清，夫人二话不说把医疗费付了。”

    “夫人做好事没留名，小邓固执，一直蹲守在医院等着夫人去复检。还真被他蹲到了，那天，Cire陪夫人复检，我带少爷体检，他当场跪在夫人面前——夫人被他吓坏了，小邓自报家门说自己是慕尼黑工业大学的博士，他愿意把博士证和护照压给夫人，说自己是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他愿意写欠条按照最高利息还钱，夫人没要，让他工作之后慢慢还。”

    “氛围正焦灼呢，少爷从小推车里爬下去，抓着小邓的裤腿要他陪着玩。”琼姨剥了小半碗毛豆粒，抚了一下自己的鬓发，“你看过少爷小时候的视频吧？少爷小时候只喜欢贴着夫人，别人抱一下他就哭，哭到力竭睡着为止，夫人不抱不喝奶，不喝奶就没有营养，一点风吹草动就生病，普通发烧就能上升到肺炎，许医生用了很多很多办法，才让少爷跨过一周岁的门槛。”

    “少爷满周岁后不太哭了，也不再天天要夫人抱，他很聪明，说话走路学得很快，他要什么，夫人和先生就给什么，所以少爷说想要小邓陪着玩，小邓就被破例聘到家里，他不要工资，工作内容就是陪少爷玩。”

    李相逢吃完第二颗茶叶蛋，碗里的小米粥也喝完，把碗筷放进洗碗机开始帮琼姨剥毛豆粒，琼姨说好久没有说以前的事了，李相逢说了几句软话，哄着琼姨继续说宋与还小时候的事。

    琼姨笑了笑，说“好”，先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吃维生素片：“少爷满两岁被夫人偷偷带回国，她只带了我和小邓回来，一下飞机，夫人告诉我，她没有办法再忍耐下去了，她只信任我和小邓，所以求我们照顾少爷，然后转身买了机票去澳洲继续治病。”

    “夫人治病期间，麻烦了一圈国内的好友帮忙照顾少爷，夫人知道小邓是在还当年的医药费，帮他介绍了好几个专业对口的企业，国内国外都有，小邓不肯去，夫人拗不过他，说既然当管家，就要接受她给的工资待遇，自此小邓留下做了少爷的全职管家。”

    “少爷天生早慧，学什么都很灵光，他给少爷规划了五份未来发展计划书，幼儿园挑了好几个月呢。当时少爷住在檀宫，我和小邓照看他，许医生被先生叫回国给少爷当家庭医生，之后的日子过得很快，周末和大的节假日，我们就带少爷去夫人的朋友家玩，夫人的好友们都很喜欢少爷，只是少爷不愿意多去，最长去的就是东方家。”

    “东方家少爷比我们少爷大六岁，叫东方琦，我们一开始以为少爷是喜欢和他亲近的，因为每次去，少爷的小脸上都带着期待，所以我们根本想不到会发生故意丢弃……少爷被小蒋找回去，他把东方琦的屋子烧了，因为在军区，这事被压下来了。夫人气得不行，小邓好说歹说才劝住夫人，建议让少爷去学一些东西，分散一下注意力。”

    “再之后，少爷把夫人的恩师惹恼了，夫人这次狠下心，三令五申不准小邓再给少爷安排精英式教育，也不准我去衡城照顾少爷，她气到头上，还说要把少爷送去加州的童子军营，磨一磨脾性。”

    李相逢心里沉沉的，脸上阴郁的表情一时没收住，琼姨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夫人对少爷的情感比较复杂，和寻常的母子不一样。夫人是一名非常优秀的舞者，有极高的身材管理要求，包括身体里的每一根骨头，生孩子对她来说是一场毁灭性的劫难，她产后抑郁，前前后后治了七年。”

    “感冒发烧可以用药物治，抑郁是心病，世上的药物无法治疗心病，只有她自己才能救自己，她的状态远没有你在视频里见得那么平和，病发时，她无法控制自己不伤害少爷。”

    琼姨的表情里带了浓重的无奈和心疼，语气很软，像怕破坏什么东西：“夫人选择和少爷分开是为了保护，只是方法太强硬了。”

    他在衣帽间换好衣服，转身推开主卧的门，小夜灯下，被窝中间鼓鼓囊囊一团，急忙走过去，缓缓松了一口气，宋与还的脸露在被子外面，只是身体蜷成一团趴在他的枕头上，他长长的睫毛又卷又密，柔软的脸颊紧紧贴着他的枕头。

    琼姨说的最后一句话还在他脑海里回荡。

    “少爷小时候很想要个哥哥，然后你出现了，包容他的任性，照顾他的情绪，生活起居上你比我了解得更细，你是个好孩子，我和小邓说再多谢谢也没有用，我们很高兴你和少爷做朋友……但是我们也希望你做个快乐的小孩儿。”

    李相逢俯身在宋与还额头亲了一下，世上最难的事是感同身受，但是琼姨说的每一个字都重重落在他心里，他觉得自己似乎触摸到了一点宋与还喜怒不定的边缘。

    他很高兴能做宋与还的哥哥，和宋与还相处的日子他很快乐，所以他已经是快乐小孩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