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触及_19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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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 (第1/1页)

    他没跟任何人说,偷偷将那把刀藏到了被单下。

    那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将它藏起来,如果知道后面的事,他大概不会那么做,又或者,源头根本就不在于一柄藏起来的刀,注定好的结果不管以何种方式,都必然会发生。

    第二天,许一鸣上班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医院门口台阶的林子义。

    那小子看起来早早就等在那里了。他心里这么想着,缓缓向那个身影走去。

    “早啊。”

    “早。”

    交换了一个招呼,离近了,才发现林子义眼睛下面挂着一对明显的黑眼圈。

    “没睡好吗?”

    早上八点,医院刚刚开门,许一鸣随着人流走进医院,男孩儿跟在身后。

    “嗯。”

    “都这么大了,还怕自己睡啊。”

    许一鸣笑了一声,想到男孩儿小时候就是这样,明明都有各自的房间,却还是喜欢大半夜偷偷跑过来挤在一个被窝。

    “是因为看到了哥。太久没见了,一闭上眼就是哥的脸。”

    身后的声音不像主人长相那般清秀,带着轻微的沙哑感,像旭日下柔软的细沙。

    “啊,这样说得好像我很过分。”许一鸣愣了愣,打着哈哈。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来到诊室门口。

    “在这等我的话,会很无聊……”

    他一边开门,一边给身后的人打预防针,然而,推开门的时候,他被里面更先一步到达的岚吓了一跳。岚来医院的次数屈指可数,更何况是如此准时的一次,罕见程度简直直逼会上树的母猪。

    “你……真早啊……”

    他把嘴边那句你咋来了及时咽了下去。

    “你也不晚。”

    岚停下摆弄花枝的手,抬起头冲着许一鸣微笑,镜片后的眼睛带着恰到好处的疑问,转向许一鸣身后的人。

    “我弟……”

    许一鸣拉了拉弟弟的胳膊,想做个介绍。

    一阵突兀的铃声忽然响起,林子义看了眼手机,嘴角那几分腼腆的笑意顿时淡了下去。

    他抱歉的笑了下,说了句“我接个电话”,便背影匆忙的消失在走廊楼梯间。

    许一鸣望着那匆匆的人影有些诧异,这对于他弟弟来说实在是过于失礼的举动。

    林子义走到楼梯间才接起电话。

    “见到人了吧?”

    “嗯。”

    “怎么说?”

    电话那一头的男人语气有掩饰不住的不耐烦。

    “爸……我们在想其他办法吧,我不想跟他提这个。”

    这是男人的第二通电话,早在昨天晚上他才刚见到哥时,就迫不及待的催促起来。

    “死孩子!有什么不想说的,我们家养了他那么多年,他不声不吭的自己跑了,一跑就是十几年,连电话都不打一个,没良心的白眼狼,现在爸爸这边生意暂时出了问题,让他给点钱不应该吗?”

    林子义听着那头父亲愤怒的连声质问,想说点什么,张了几次嘴却还是住了口。

    “早在哥来我们家的时候就给完了,是我们亏欠……”

    他叹了口气,没说完就被男人粗暴的打断。

    “你懂什么!你为了你那点面子是不是要看着家里人死?!你……”

    林子义不愿意再听,皱着眉挂掉了电话。

    楼梯间亮着一盏白色灯泡,光线极为昏暗,因为常年不通风,里面的空气有股发霉的混浊味道。

    许一鸣站在楼道口高高俯视着下面的男孩儿,电话里男人的怒斥隔着一段距离也能遥遥传进他的耳里。

    叔叔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暴躁,他面无表情的想着,空气混浊悬浮着无数细小的尘埃,那个男孩儿置身其中,也像是蒙上了一层时间的陈旧痕迹,许一鸣眯了眯眼,像是又回到了记忆里的某天。

    他十七岁生日那天,那个被遗忘了生日的晚上。

    叔叔家丢了钱,婶婶站在一边逼问他们,一开始两人都没说话,后来说要轮流关小黑屋,十二岁的林子义吓得立即撇清了干系,他记不清林子义当时说什么了,只记得他闷着头,声音又小又轻,听不真切。

    后来,婶婶冲进他屋里,能翻的,不能翻的都翻了个遍,也没翻出来东西,除了那把他前几天藏在被单下的砍刀,这可吓了夫妻俩一跳,他们一个白脸一个红脸,硬是要拉着他去医院精神科,他气的反锁了门,什么也没有解释,解释什么呢?小偷遗落的刀。可又要怎么解释他把这柄刀留了下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可能只是害怕吧,害怕下次遇到这种危险连个保命的机会也没有。

    婶婶在外面讲干了喉咙,叔叔在外面破口大骂,当时骂的也跟现在没啥差别,无非就是“养了个白眼狼”,他在屋里一边听,一边收拾,收拾到最后,这屋里也没几个是他的东西,零零总总就几件衣服,勉强塞够一个背包。他背上包,打开门,头也没回的冲出了别墅。

    许一鸣叹了口气,最后看了眼打电话的男孩儿,转身走出了阴暗潮湿的楼道。

    后来的很多年,他总是会想起十七岁的那把砍刀,是否不留下它,自己的结果会不一样,但是在更久之后,他逐渐明白,命运确定好了每一个节点,那是不容逆转的,没有砍刀,总会出现其他什么事,宿命这个东西不管你是哭是闹,它总会准时而坚定的出现。

    在缓缓过了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后,许一鸣一直在等待着林子义跟他开口提钱的事,这样,他就能光明正大的拒绝他,然后再不跟他们一家来往。

    然而,许一鸣没等来林子义的开口,等来了绪芳。

    绪芳约他在一家咖啡厅见面。

    女人状态不怎么好,粉底也遮不住铁青的黑眼圈。

    “怎么了?突然找我。”他问。

    服务员端上来咖啡,女人端起碗轻抿了一口。

    “你知道王志路失踪了吗?”

    她垂着头,视线盯着微微晃动的咖啡,白色拉花一圈圈荡开成漩涡的样子。

    “失踪?不知道。”许一鸣摇了摇头,看向窗外,太阳热烈得头昏目眩。

    “那笔钱……”

    “公司的事怎么样了?钱补上了吧。”他打断了她。

    “嗯……公司网开一面,说暂时不追究了。”

    “那就好。”

    一阵凝固般的沉默,女人像是在忍受不住似的看了看手机,她拎着包站起身,“那我先走了。”

    许一鸣点了点头,目送女人走出了咖啡店。

    他坐在位子上,望向天上一整块纯洁无瑕得几乎刺眼的蓝色,除了一轮巨大的赤色太阳,没有一丝云彩,没有一丝阴影。

    真是个好天气,他在心里发生这样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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