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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Alles bre (第5/5页)
坦白。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倒先把我的话堵上了。” “学你的。你不在的一年半里,每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都会试着猜一下……如果你在,你会怎么想、怎么说,怎么做,习惯了。所以我想得到你有多恨我,但想得到和感同身受无法等同。反过来一样,所以我得说。”缙云一字一句地说,“……我很疼。” 1 巫炤:“那很好。”他淡淡地笑了下,“说完了?” “最后两句。”缙云扣着巫炤没来得及咬伤的半边嘴唇,往下一按迫使另一边放松,“恨我,咬我,随便哪里。别咬自己……你已经够恨自己了。” 立竿见影。 巫炤这次咬的是他的颈项,很深很猛的一口。 缙云不像他。 巫炤的每一步横一划竖一画都要厝放得安安合适,罗网编织完,确保稳妥了,再从从容容地一收。但他下决定又快又狠,从不给人给己反悔的路数。缙云不会做太多预先的谋算,他凭长着茧的手掌去丈量这个世界,所以他永远明白什么是正确,所以他走得无畏而坚定。 但他也很像巫炤。 锋刃既出,决不回头。 他曾在深海里潜游,接住了决绝投入海面的火苗,它逼他从巢xue里踏一条他畏惧的路途,逼他学着去交付纯粹,去坦坦荡荡地亲吻、坦坦荡荡地表达欲望;现在这簇火苗封进了冰层,他便用体温去暖化它,它若不肯,再用凿的,磨得满手血泡也要把它凿出来——把它从冰里、灰烬里捧出来,再抱着它一起烧成灰烬。 现在他也如此丈量巫炤,先是一剑荡平或天然或人为的屏障,探察到冰层中那一缝柔软内质,再密集地、严酷地、温柔地凿在同一处薄弱的关节。 1 他要疼,他陪他;他要痛,他给他。一句话的事,做就行,没必要讲,讲了又太飘。他不想听,他就不说,知道就够了。 巫炤咬着他的脖子闷闷笑了声,左手食指在他的动脉处轻点了下对完暗号,给了警示再换地方咬。他的脚趾随冲撞蜷缩了又翘起,起初还绷着,后来也变得自然和无所谓。他没再叫他的名字,牙关始终陷在他的皮rou里。 缙云在明明灭灭的红光里看着那双没有焦点的眼睛。 那双眼睛蒙着水光与白翳,像是欲海里翻腾蒸出的轻雾,又像是一层薄泪——但那不会是。西陵人不会哭,他们只会在眼角酸涩时敛起上下眼睑,一碰、一抿,让水泽全润到睫毛上,再睁眼又是冰封似的清亮。 他低头去吻湿润的睫毛。 巫炤闭了闭眼睛。 他的呼吸已经迟缓、变轻,他也能想象出他的眼睛会变成什么样子——角膜混浊,比起活人,更接近一具尸体。血rou的生机消耗殆尽,接下来是灵魂,他仍然可以不在乎。 但睁了眼还是清醒的人该有的清亮,尽管底色是浊的。 做完还剩最后二十分钟。 最后二十分钟做了点没什么意思的事情,互相给对方把衣服穿上,遮了痕迹又能人模狗样。其中一个睁眼瞎,手脚慢,又精细惯了非得把军装袖口扣上,问心无愧地磨蹭掉十五分钟。另一个也问心无愧纵容他浪费,反正自己还能看见。 还剩五分钟,用来转身,沉默,想事。 巫炤其实有点遗憾。 十二岁世界成黑白影片,十四岁遇上缙云。 他从没真正看过缙云眼睛的颜色。 据说是介于蓝、紫、灰之间,随光线变化而变化,横竖是利剑出鞘、不近人情的冷色。 他只听到他的声音。 少年时清亮、坚定,像荡在溪水中的钴蓝,干净而自守本色;往后上了战场,锐气还在,坚定还在,披了血里来去的尘灰积淀下厚重,像古剑剑锋上凛然的银白,而剑光闪过,又是剑身上内敛的光泽。 他其实没有遗憾。 缙云呢? 他在最后一分钟里回忆十五岁的某个夏日。 2 十五岁的巫炤恬淡地念着句摘。 ——我们可以把永恒挤塞成一个时辰,我们可以把一个时辰拓延为永恒。 他只能拥有一个时辰的亿万分之一。 而他还能拥有永恒的亿万分之一。 他想要的其实不多。 他得到的其实很多。 他握着太岁,听着耳钉里传来的声音。 他知道那不是他自己的。 因为没穿鞋子,所以没有脚步声。呼吸很慢,也很微弱,且还在继续微弱,但它还在,像是被人狠了心刻在无声无息的领域之外; 接着呼吸也终于低不可闻,又续上了像是细沙从半空中坠落的微响—— 2 直至最后一秒,他听见枯叶吻地。 …… 秋叶打着旋坠进她的掌心。 校园中的小径也飘着许许多多织锦般的落叶:有的和她手里的一样,尚且新鲜,悬在外层;有的要陈黯些,甘作养分,垫在底下;还有的开在来年的树上,滴翠蓊郁,终将于春夏后枯黄。 十一年后的她从落叶掉落的声音里听到很多话,过去的话、死者的话、未来的话、来者的话……有的已过去,有的还没来,千声万响里只有她自己的在这天地里行走四方。 她默默聆听半晌,这天地里忽然又融进一串轻快的步子。 “司危!”有人喊她。 “又是你,”她秀气的眉头微微一蹙,“姬轩辕的学生,你旁听过好几次了。有事?” 岑缨没被她的冷淡打击到,她翻出一本速写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很喜欢你的课,这些……算是课后感想吧。我画人物不太在行,可能不是很像,器皿、遗迹之类的还好些,虽然有些唐突,但我还是想把它送给你。” 司危接过来翻了下。 2 册子不厚,捧在手上还有几分重量。从上往下一翻,西陵的祭台、巫之堂目纹、手捧头颅的人像浮光掠影地飘过去,最后定格在西陵的祝祷之仪。画里有很多人,祭台上是手握骨刀的主祭,祭台底下她、怀曦、候翟挤在一群戴面具的西陵人里;嫘祖和姬轩辕在树底下聊天,另外一棵树下是缙云,他看着祭台,手里拿着一件小木雕。 她把画册合上,闭了闭眼,把它抱在怀里焐热。 “岑缨。”她过了会儿叫住她,仔仔细细地审视了一遍,推断说,“你晚上有约会?” “呃、就……星工辰仪社的朋友。” “这款风衣显得肩膀很阔,腰身没有收起来,显腰粗,换掉。平底鞋会让腿看起来很短,脚很粗笨,建议换个修长点的款式。” “呃、嗯……好。” “口红……西柚色比较衬你的肤色——” “——但如果是去见男朋友,不涂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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