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酒 (第1/1页)

    周济渊这套公寓的物业环境相当不错，亭台楼阁颇具中式美学的美意。有钱就是好啊，卢北燕在院子里散步时感叹，以后我也要挣这么多钱。

    卢北燕录完今天的节目，没直接回去，出了地铁走进小区，先在院子里溜达了几圈。人工湖里的荷叶梗高高支出水面，顶着小小的叶尖，再过几个月就有连绵的翠叶和荷花看了。天边的日光退去，暮色浓厚，夜色尚未降临，据说此时是人类视力最差的时刻。

    顺着连廊踱到湖中心的八角亭，卢北燕在凉亭的石椅坐下，后脑勺靠住柱子，烦闷地叼着烟，仰头看天空。

    今天被导演训了，被指责演技生硬不自然，拖累拍摄进度。

    导演用台本搡着卢北燕的肩膀。破口骂他，笑点和语气表情都标记清清楚楚的综艺剧本都演不好，你还能称得上是个演员吗？能干就干，干不了趁早滚蛋。

    嗯……开拍有几天了，前几天没被训是因为导演没注意带自己吗？还是……今天导演不顺心，需要个演员撒气呢？

    休息时同组的前辈姑娘安慰他，说不是他的错，他作为没拍过综艺的新人，表演的很不错了。今天开拍前一番男alpha要求拍摄期间下午提前收工，这么一调整，原先的拍摄周期不得不往后拖。但一番是某某大佬的表亲，导演不敢得罪，只能找没背景的新人发火。

    卢北燕感激笑笑，向她道谢。腹诽周济渊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嘛，连导演都不知道他是PY交易进组的。

    坏心情随着烟草烟雾呼出肺，卢北燕准备回去。

    未来再忍忍就是咯，通过网综打开知名度可比认认真真演戏容易多了。等大家熟悉了这张脸，有了粉丝基础，退圈后直播带货也有人追捧。他在垃圾桶灭烟处摁灭烟头，再一次感叹娱乐行业的畸形。

    开了门换好拖鞋，没见周济渊的身影。

    卢北燕想了想，在书房门外站定，轻轻敲了敲门向门内人报备，“我回来了。”打卡上晚班了。

    “进来吧。”

    第一次亲眼见到周济渊工作的样子。电脑显示器挡住他半张脸，上半张脸露出来，微微皱着眉，眼窝深邃，神情认真严肃。他额头宽且饱满，面相上是不是说这种额头富贵之相来着？

    “回来了？”周济渊抬头，从书桌前站起。

    “嗯。”卢北燕的视线越过周济渊，落在书柜。书籍先按类别大致分了层，每层再按高低和颜色排列。有两层的架子还摆了两个小摆件，卢北燕只认识一个，是三不猴。

    周济渊走近，搂住他的腰，凑到他脸边上闻了闻，“你抽烟了？”

    狗鼻子乱闻，没有信息素就闻别的味是吧？卢北燕在心里吐槽。他点点头，轻轻扭动一下，想从周济渊怀里挣出来。

    周济渊顺势放开他，朝外间走，边走边说，“今天怎么了？”

    卢北燕跟在他身后，咬咬唇，如实讲出来。倒不是抱怨或者诉苦，他只是想找个出口倾诉一下，而此时正好有人问他为什么不开心。

    他想了想，又说补充，“虽然您不一定会这样，但……我希望您不要插手我，这是我的工作我的事业。的确有我没经验的原因。”

    周济渊了然，拍拍他的头顶，“走吧，穿衣服，带你出门吃饭。”

    卢北燕一脸警惕，“能让我选地方吗？”

    周济渊看着他，等他解释。

    卢北燕读懂他的表情，开口，“您不用付出那么多沉没成本，包养嘛。”

    “我带你去转换心情，和沉没成本有什么关系？”

    “您不用额外对我好，我又没做什么，您给的好处足够了，在包养范围内的好处就够了。带我转换心情……没事的，盛情难却反而会让我良心过不去。”

    周济渊被他晚来绕去的逻辑逗得眉梢放松，“好，那你挑地方。”

    于是在出家门到地下车库的一段路里，卢北燕抓紧时间狂刷手机，在各个APP和朋友的对话框之间来回切换，忙得头都不抬。连出电梯门、下台阶都是周济渊拉着他胳膊引路。

    周济渊快走两步，开车门准备坐进驾驶座。身后那孩子仍低着头，在屏幕上戳戳点点，“呜啊”，一个没注意差点撞到后车门。脚步停住了。

    半个身子已经探进车内的男人笑了，看了眼站在车侧看手机的卢北燕，重新下车，把人领到副驾驶，开开门，“上车。”

    “哦哦哦刚刚没注意不好意思啊……”卢北燕讪讪笑了。

    卢北燕扒拉半天，终于选出家价格风格都合适的店。符合周济渊周总裁的身份，价格在金主请吃饭的良心可接受范围内，装潢有情调且和浪漫不搭边——和金主吃饭，又不是情人。尽管两个人的确连床都上了。

    “这家店。”卢北燕把手机给周济渊看。屏幕上和朋友的聊天框，某次出去玩时，定地方时发的小红书笔记链接。

    周济渊扫一眼，在导航上输入地址，慢悠悠开口，“话说回来，你我好像还没加微信啊？”

    “啊……”卢北燕尴尬住了，忘了这茬了。最初联系时用的是短信，渐渐也习惯了用短信联系。便觉得……没有加周济渊好友的必要。

    加他干嘛？拼多多砍一刀？领外卖红包？互相看朋友圈的内容？朋友圈集赞？点赞分享的音乐？

    “晚会加我。”周济渊说，开车驶出车库。

    “哦，好……”卢北燕乖乖说。当初就该有点艺人的自觉，多准备一个营业账号的。

    这家菜分量少，一盏一盏的看着样多，其实每份没几口。毕竟是演员，馋了又不能多吃便约朋友来这里。

    芝士虾球好吃，金瓜糯米排骨好吃，鲜蒸素拼好吃，松茸菌菇汤好喝，卢北燕坚持要的桂花银耳羹也好吃。

    卢北燕吃得不亦乐乎，只不过周济渊这人，额外加了酒，以自己要开车为由，一直劝卢北燕喝。

    不喝，驳他面子。喝，多影响吃菜啊！

    他只能硬着头皮一杯一杯喝下。

    “我真不能再喝了……”卢北燕见周济渊再次向酒瓶伸手，立马摆出张可怜兮兮的脸，“我不行了。”他有点喝飘了。

    周济渊默默把白酒挪远了一点，又叫来服务员，上了瓶啤的。给忙着捞菌汤里的青菜的人倒上，满满一玻璃杯，“最后一杯，喝这个，度数低。”

    卢北燕咬咬后槽牙，心一横，一口气灌干净，擦擦嘴开始吃冰粉。他忘记了，白的啤的混着喝，醉得更快。

    果不其然，小小一盅冰粉还没吃完，卢北燕脸颊渐渐浮起粉红，眼神开始迷离，动作也迟缓起来。好像视觉和行动之间存在延迟，大脑需要更长的时间处理画面信息。

    “卢北燕？”周济渊见状，出声唤他。

    “嗯？”男孩舔着勺子抬头，那眼神看得周济渊心头一滞。

    周济渊本就觉得他的眼睛动人，此时因为酒精半醉不醉，眼下汪着水，眼神比平时在床上更媚。

    “导演的事，为什么不想让我帮你？我处理更快啊，你能得到的好处更多。”周济渊慢慢问。

    “不想别人知道我是靠……关系户，不值得宣扬这种事不光荣。”卢北燕说得颠三倒四。

    “关系户事业发展会更好，”周济渊放慢语速，以便卢北燕听清，“挣钱更多啊。”

    “我又不是为了出名，你不要捧我。”卢北燕放下筷子托着脸，看着周济渊。

    “那你进娱乐圈是为了什么？和接受包养一样为了钱？你很缺钱啊？”周济渊看出来他已经完全醉了，终于问出令他迷惑好久的问题。

    不缺钱却看起来爱钱的人，弱点究竟在哪儿？

    周济渊看他合心意，想留他在身边多玩玩确有其事，可把他扔到父亲床上的最初盘算，到底没完全作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