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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断更 (第1/6页)
《将离》 1: 宁离的手机壳上有个吊坠——一个十分特别的吊坠。 细细的黑色编织绳尾端缀了颗蓝色的小珠子,珠子下面有个只有一节手指骨大小的透明小瓶子,里装着一小撮蓝色的粉末。 没人知道那瓶里装着的,其实是姜分的骨灰,除了宁离。 他曾最讨厌的人,如今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不声不响。 2: 宁离在体育课上摔了一跤,跳远测验时,他脚底打滑,一不小心就整个人摔进了沙池里,然后在一众同学的嘲笑声中狼狈地崴了脚。 同学把他扶进校医室时,他的脚踝已经肿的像块发面馒头了。 校医用红花油给他揉脚时很痛,他却倔强地咬着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另一侧的病床上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宁离扭过头,恍惚间好像看见一个穿着白衬衫,黑校裤的少年正给另一个戴着眼镜,长像清秀的少年脱鞋。 那少年似乎脚也受了伤,白衫少年刚给他脱下鞋,他就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痛呼着抓住对方的手腕让他下手轻点,他怕疼。 眉眼如画的少年被他气笑了,一颗尖尖的小虎牙从嘴巴里探了个头,露在外面,活像只狡黠的小老虎。 他把眼镜少年的袜子脱了,随手搁在床上,单膝跪在地上,拉过他受伤的那只脚放在自己膝盖上,边大力揉着红花油边说他,“忍着,就你少爷脾气,娇气!” 日光倾斜,身旁的那对影子逐渐变得模糊透明,直至彻底消失。 宁离低下头,身子不可抑制地抖了抖,突然捂着脸哭了起来,校医以为是自己下手太重给人弄疼了,连忙安慰他说脚崴了是会很疼的,让他再忍一忍,等药油揉开了就好了。 宁离却没吱声,只是咬着嘴唇,哭的更大声了。 3: 宁离睡觉的床上一直都放着两个枕头,他睡在床右侧的枕头上,而左侧的枕头上则放着他那个挂了透明小瓶子的手机。 每到晚上熄灯的时候,那个装满蓝色粉末的小瓶子就会发出一点微暗的荧光,星星点点的绿芒像是一盏短路了的老旧台灯,短暂地熨烫着宁离支离破碎的心脏。 4: 宁离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坐在椅子上,姜分躺在病床上。 他行若枯槁,憔悴又虚弱,像只干瘪的再也吹不起来气的气球,又像支即将燃烧殆尽的蜡烛,可他的眼睛依旧还是那么亮,像极了夜空里最耀眼的北斗星。 因为化疗的副作用,姜分瘦的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连单薄的病号服都撑不起来了。 他抬头看了眼窗外,秋色渐浓,医院外的枫树长势大好,正值落叶结果期的枫树被风轻轻一吹,便会抖落一地金黄,偶尔有人走过,就会发出“咔擦咔擦”清脆的声响。 他回头时无意间在身后那面擦的光洁如新的玻璃窗上看到了自己的脸,原本俊秀的少年如今已经瘦的彻底脱了像,脸颊凹陷,眼睛凸出,嘴唇白紫,浑身的肤色都散发着沉闷的青黄,不健康的活像只电影里的干尸。 姜分静静地盯着那扇透明的玻璃窗,愣愣地摸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袋发了好一会儿呆,突然偏过头问正给他读着书的宁离,自己现在是不是不好看了? 宁离捏着书的手一顿,有些震惊地抬头望向他,眼圈几乎是瞬间就红了。 姜分却不等他说话,便又自顾自地回答了起来,“其实变丑了也挺好的,这样你就不喜欢我了,也能早点忘了我了。” 姜分还记得,他曾经问过宁离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当时宁离特高冷地回了他一句,“因为你长的好看。” 可他现在已经不好看了。 所以宁离也不用再喜欢他了。 但是他刚说完这句话就开始后悔了,因为宁离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他感觉宁离可能又要哭了,这可怎么办呢?他最怕宁离哭了。 于是他讨好地笑着拉过宁离有些微凉的手直接塞进了被子里,温暖宽大的掌心贴着宁离的手背,热呼呼的,湿漉漉的,烫的宁离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姜分无奈地笑着用另外那只还插着留置针的手温柔地擦去了他眼角的泪珠,嫌弃地刮了刮他的鼻子,有些无奈地说,“小狐狸,你怎么还是这么爱哭啊!” 夜里,宁离窝在姜分的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他感觉有人在一下又一下,很轻柔地抚摸他的脸颊。 他睡得不沉,却像是被鬼压床了一样,意识清醒,但人始终醒不过来,他说不了话,睁不开眼,就只能静静地躺在那儿,感受着那微凉的指尖不停在脸上滑过,留下微热的温度。 良久,他听见有人悠悠地叹了口气,有些惋惜地对他说,他说,“宁离啊,你看,我叫姜分,你叫宁离,我们,注定是要分离的呀。” 梦里的宁离紧紧地抓着被子哼哼唧唧,醒来后,泪水打湿了整个枕头。 5: 姜分死了。 他死在了宁离最爱他的那一年,也死在了他最爱宁离的那一年。 和宁离相恋的第二年,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绝症,他的生命永远的定格在了那个秋雨连绵的夜晚。 临终前,他笑着最后一次为宁离擦去了眼泪。 那时他的精神状态其实已经很差很差了,但他还是很用力地握住了宁离的手,干裂的嘴唇在厚厚的氧气面罩下动了动,宁离红着眼睛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然后,他听见姜分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 他说,“我爱你,宁离,忘了我吧。” 宁离红着眼睛倔强地摇着头不肯妥协,姜分却已疲惫地永远闭上了眼睛,握着他的那只手滑落下来,垂到了床边。 “姜分?” “姜分!姜分!” 宁离撕心裂肺地喊着他的名字,眼泪汹涌而出。 “滴………” 心电图机嗡鸣着发出警报,病房的门被人飞快地推开又关上,宁离隔着人群慌乱地跑过去想再看姜分最后一眼,却被人狠狠地推出了病房外。 姜分死于十八岁,从此他也永远都只有十八岁。 他再也不会长大,也再不会变老,世界上所有一切都再和他无关,包括,宁离。 后来的每个雨天,落在宁离身上的雨滴都带着彻骨的寒意,可是再没人会在雨天为他撑上一把伞,再亲呢地弹弹他的额头,告诉他,小傻瓜,淋雨可是会感冒的。 6: 姜分下葬的那天,宁离偷偷躲在人群后,根本不敢上前,他怕姜分的父母发现他,赶他走。 他悄悄混在人群里本想再看姜分最后一眼,可还是被姜分的母亲眼尖地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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