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子_三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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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第1/1页)

    有人轮番来看望,是小满在家里倍受宠爱的又一佐证。

    灯吹灭了,小莲也走了,我浑身乏力,昏昏欲睡。眼睛刚闭上,脑袋就混沌得像锅稠粥。但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没睡着,因为躺在床上像是过了一万年那么长,屋里还是黑的。

    正当我一鼓作气,决定这次一定要睡着时,听见吱呀一声,门开了。

    有人进来。

    是谁?

    大哥,二哥,还是小莲?

    我很想看看,可我实在太困了,困得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缝。我往床边歪头,看见一盏烛火,焰芯子乱晃。

    那人沉默地坐在了我的床边。他的衣服料子不错,似乎是绸缎,泛着隐隐的光。

    他看着我,我却看不清他。

    他坐下来的一瞬间,我闻见一股淡淡的苦香。

    像药材。

    我太累了,太困了,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做不到。

    他伸出手来,指腹干燥,覆上我的脸颊,紧接着,手心也慢慢挨了上来。

    或许是小满的另一个哥哥。

    管他是谁,深夜不声不响地走正门来看我,一定值得讨好。

    我偏过头,用脸贴进他的温热的手心。

    摸着我的手明显抖了一下,继而用拇指抚着我的颊。

    良久,他叹了口气。

    而我的眼皮也重重地垂了下去。

    一觉到天明。

    第二天,我是被一条温热活泼的舌头舔醒的。

    湿湿热热的感觉在我脸上一挑一挑,吓得我喊了出来。

    “啊!啊!”

    我伸手一挥,往床里面缩。

    “少爷?”小莲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伴随着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少爷,你怎么了,少爷。”

    我不敢睁眼,扯着被子蒙头盖住。

    “少爷,小满少爷,”小莲焦急地喊着我。

    可我身上分明压着什么东西,她看不到吗?

    “啊,啊!”我出声提醒。

    “汪!”

    一声狗叫。

    “汪汪!”

    两声狗叫。

    狗?

    我愣了一下,慢慢掀开被子的一角。

    一条毛茸茸的小狗顿时钻了进来,亲昵地舔着我的脸。

    “少爷,您是不是做噩梦啦,”小莲问。

    我将小狗一下子抱进怀里,朝她摆了摆手。

    确实是做噩梦了,醒着做的,吓得我背后全是汗。

    “小侠也想少爷了,”小莲终于笑了,眼睛细弯,“老爷刚差人把它放出来,它一口饭没吃,撒腿就往这儿跑。”

    我抱着狗,没听清小莲说的究竟是哪两个字。

    当下也不好问她。

    那就先当这狗叫小侠吧。

    大侠仗剑走天涯,小侠叼着骨头走长街,也不错。

    小狗的鼻子湿漉漉的,挨手里发潮。

    小莲笑着说:“我就说,老爷说那些话都是吓唬您的,看,它不活得好好的。”

    听起来,那个老爷用这条狗吓唬过小满。

    怎么吓唬。

    不听话就把你的狗打死?

    我捏着狗耳朵,心中一寒。

    用狗还能怎么威胁人。我猜的大抵八九不离十。

    看着小侠的眼睛珠子,我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同病相怜的怜惜。

    我和它的命都被别人捏在手里。

    这小满也是个没用的,连只狗都护不好,只会绝食,把自己饿死了又能怎么样,给谁看呢。

    是不是啊?

    我用鼻子去顶小狗。

    小莲看了我们一会儿,听见有叫她便出去了。

    接下来两天,是我过得最舒坦的两天。

    除了小莲和小侠,再没别人来找我,我那两个哥哥,还有半夜看我的男人,都没再出现。

    小莲话头里常提到的老爷时常派人送东西给我。

    一会儿是地球仪,一会儿是写满了洋文的书,一会儿又换成手表和新靴子,到最后,直接捧出来一件时兴的斗篷大衣。

    每回小莲都拿给我看,问我喜不喜欢。

    说真的,看着这些东西,我也谈不上喜不喜欢。

    但哪有人收礼物会不高兴的呢?

    她一问我,我就朝她淡淡一笑。

    老爷送来的东西大多不实用,我现在连地都下不了,腿疼。只有那块做工精细的手表,我当下便可以戴。

    我把表盘附在耳边,听见指针哒哒走动的声音,心痒痒的。

    小莲不在,我便自己悄悄戴上。

    可那手表的卡扣做得有些古怪,不管我怎么弄,也还是松出小半圈来。手表不伦不类地圈着我的腕子,倒像女子常戴的臂钏。

    正琢磨着,我又闻到一股清苦的药味。

    一只手捉住了我的腕子,三下两下调好了表带,咔一声扣住。

    手表戴好了,我却高兴不起来了。

    这人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抬头看,看见一个面目肃穆的男人,一双剑眉,鼻梁颇高,看起来四十出头,鬓却染了星白。身穿黑缎长衫,下摆暗绣了祥云。

    他坐在我床边,握着我的手一直没松开。

    拇指上戴了一枚白玉扳指,同我二哥手上的有些像,又不那么像。

    是那晚端着烛台来床前看我的人。

    他不说话,我也不敢出声。

    好在,又有一个人闯了进来。

    我仔细一瞧,发现来人很是眼熟。

    戴着眼镜,皮肤白皙。

    是大哥。

    今天他套在衬衫外的马甲是灰色的。

    “爹,”他走到男人跟前,低下了头。

    “办好了?”男人并没有看他。

    “是,”大哥头仍低着,眼神也没有往我这儿看。

    “去吧。”

    大哥又点了下头,要转身时,望了我一眼。

    我追着他的身影看,他却没再回头。

    “小满,”男人沉声唤我,“看什么呢。”

    大哥喊他爹。

    那他,应该也是小满的爹。

    也就是。

    我的爹。

    我无父无母那么久,忽然有了个亲生父亲。

    我盯着他的脸仔仔细细地看着,想看看爹应该是长什么样子的。

    可怎么看,都只觉得他是个陌生人而已。

    看过他,我又往外面望。

    大哥已经走了。

    取而代之的,是远远站在那儿的二哥。

    他今天穿着常服,正在抽烟。

    秋天的太阳,把他一半身子晒成了淡金色。

    用枪的人眼神总是好的。

    二哥撞见我的目光,朝我挑了挑眉。

    我有些窘迫,立即躲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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