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刃景】云无留迹 (第3/3页)

格似罗浮，当地人穿一长袍名为和服，或许很适合你，拍下。”——华丽繁复的白无垢。

    “xx年x月x日，天气晴。尝了一种独特的蜜酒，入口清甜，后劲极大，你会喜欢，拍下。”——一杯琥珀色的清透液体。

    如此种种，不再赘述。

    景元在这些明信片的陪伴下，与刃一同走遍了整个宇宙，闲来无事时想起一张张明信片，竟也能对刃的行迹如数家珍。待到刃寄来的明信片终于收满了三大盒，送来的小团雀也整整放满了一个柜子后，景元终于决定退休，把将军的位置彻底交给符玄，自己提前享受起退休的生活。

    刃再次回到罗浮那天正赶上将军的传承典礼。他这次回来没有提前告知景元，此时混在观礼的民众中，看着他们送别景元时眼里明晃晃的不舍与祝福，内心又是宽慰，又是熨帖，好像在飘着大雪的冬日午后，喝到了一杯暖融融、甜津津的热浮羊奶。

    景元站在典礼的高台上，身着将军的甲胄，看起来高贵又威严。他望着民众们微笑挥手，脸上的笑容似乎还未完全褪去少年时的意气风发，但又更沉稳、更内敛、更可靠，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心安。刃摸摸自己悸动不已的心口，虽然知道景元可能看不见他，但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像当年的应星一样对着景元也招了招手。

    好巧不巧，又是秋高气爽的夜晚，刃翻进景元府邸的时候，景元正坐在银杏下的石桌边上等他。景元从今日一早就觉得心头突突，觉得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似的，到了典礼上见了刃，几乎立刻就猜到刃晚上回来找他，早早准备好了。

    “来了？”看到刃来时，景元正把玩着一个玉雕团雀，这是刃最新寄给他的，用的是一整块清透温润的白玉，此刻在月光的照射下，折射出至真至纯的光晕，落在景元金色的眼瞳中，晃得刃心口微热。

    “嗯，我回来了。”刃熟稔地走到景元对面坐下，将他曾经在明信片中说过的那种蜜酒放在了桌上，给景元和自己各自斟上一杯。

    景元放下玉团雀，和刃将酒杯碰了一下。一声脆响打破了夜色宁静，伴着些许溅出的酒液落在石桌上，刃浅浅抿了一口，倒是景元，不知是酒量太好还是忘了这酒后劲大，仰头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喝慢点，这酒劲大。”

    “哈哈，不怕，这不是今夜见了故人，太高兴了嘛。”

    两人于是顺势聊起来，一开始聊得还有些拘谨，只聊聊刃旅行中发生的种种。随着酒越喝越多，两人脸色都微微涨红，聊的话题也顺势不拘——先聊过往种种，再聊此间遗憾，又聊未来期许。

    最后，景元单手支腮，借着酒意半开玩笑地说起，至今依然不知当年应星说好回来就告诉他的事情是什么。

    刃闻言眼神闪烁了一下，他并没有正面回答景元的问题，只是对着景元举起了酒杯，“我此来罗浮，是为了告别。”

    “与你一同，向过去告别。”

    刃在星核猎手的剧本已经正式杀青，在艾利欧如约要予他死亡的永恒平静时，他却更改了自己的所求，借艾利欧的力量恢复了属于应星的全部记忆。

    这些年，刃一直在关注景元，即使自己力有不逮时，也托银狼替自己多关注关注。银狼对于“可能是老叔唯一的脱单机会”十分上心，第二日就连景元这个月失眠了几次这种小事都替刃调查得一清二楚。

    在刃看到景元半个月就失眠了三次时，忍不住皱起了眉。他知道，景元一直没有放下当年丹枫和应星的事情，未能及时发现友人们的异常、阻止友人们的举动成为了他的心结，自责长长久久伴随在他的身侧。一旦想到在与应星话别那一夜，自己甚至没能与他好好道别，景元就呼吸滞涩、心口发酸。

    “但是，景元，那些不是你的错。”刃看向眼前微醺的景元，“该愧疚、该自责的是我才对。”

    那些怎么会是景元的错呢？景元已经做了在当时情况下他能做到的最好，无论是镜流、丹枫、应星，还是丹恒、刃，从来没有人责怪过这个在后方摸摸替他们守护好了家园的小家伙，或者说，他们都很感激景元为他们付出的一切。

    而应星，应星就更不会责怪景元了。他原本寻求长生，就是希望能够长久陪伴景元，让他在累了倦了的时候，身边还有个人可以依靠。但让应星直到死前的最后一刻都难以释怀的是，他没有想到，正是因为他，因为应星，景元反而身边空空荡荡，不得不快速地长大了。

    应星成为了让景元失去依靠的导火索。

    “不，”景元急切地抓住刃的衣袖，用力到指腹微微发白，“不是应星哥的错。”

    “是啊，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刃反手握住景元颤抖的手，安抚似的在他手背上摩挲了几下，“所以，举起杯吧景元。”

    “这种酒在当地有个名字，叫新生，每当人生的重要节点，当地人就会用这种酒祭祀天地，算是向过去告别。”

    “让我们一起向过去告别吧。”

    “我不会再去想，是不是因为我，你才被迫独自承担起这些沉重的过去。”

    “你也不用再想，当年的你是否还能做得更好。”

    “与我干一杯吧，景元。”

    两个小小的酒杯轻轻一碰，在月色的见证下，刃与景元一同将手中的酒泼洒在地面上。景元看向刃，刃正神色专注地看向地面那摊酒痕。感受到景元的目光，刃转过脸去冲他一笑。

    我们一起将过往葬送于这杯酒中，然后，便能心无旁骛地一同奔往崭新的生活。

    而在新的生活中，他们终于有机会，谈一谈当年应星与景元未能言明之事。

    在如水月色中，刃看着景元的眼睛，温柔而笃定地说出了那四个字。

    “我喜欢你。”

    景元并非木讷之人，在这几百年的漫长岁月中，他早已猜出了应星的心意——或许，他先前的遗憾中，还有一条便是未能好好回应过应星的情意。不过幸好，他尚有机会补救。景元看向眼前的刃，这个由旧日的应星在新的命途上开创出的新的人生，头一次感叹命运偶尔也会将他温柔以待。

    他扑进了刃的怀中，像是扑进了一个持续了几百年的约定中一样，在刃的耳边补上了那个几百年前就应该告诉应星的答案。

    “我也是。”

    他们终于接了第一个，迟到了几百年的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