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锋_无锋剑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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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锋剑 (第1/1页)

    天下的武林人有多少,所使的刀剑就有多少。

    西派峨眉的女子善使软剑,其细其韧,动若飘练,斩若蓑叶,缠得上门挑战的豪杰英雄无从御挡。

    东南三清山的道士佩冷铁长剑,挽剑如风,世人相传此派可御剑凌于空中。

    北境鞑靼越境至中原的粗髯大汉常腰挎铁环大刀,常人信手难撼,他运之于手如耍小儿玩物,实在令人望而生畏。

    可新近武林中声名鹊起的一位新秀,使的兵器却少有人问津。

    拙剑无锋,芒刃与藏,这侠客姓陈名锋,字与藏,世人予他的名号是拙剑。

    这名字实在落俗,市集巷陌,处处可以听见,便更显得不见经传,你若在街头碰见他,乃至听他与路边客商寒暄时报出自己的姓名,都不见得能认出他来,因为世上叫做陈锋的男子本有千千万。

    但新近的日子里,“拙剑陈锋”这名号一俟端出,在哪一个路过的江湖人面前一放,都是响当当的。他的身份,实则写在肩上那一柄三尺长未开刃的重剑上。

    未开刃的剑,却能杀人。杀的人,竟还是武道中个个数得上名的大拿。第一次,他从无处现身,将苗林蛊圣梁运鹏的人头生生劈开,剑尾留下的血痕直指一旁净水深潭;第二次,他在端午夜,湖心亭中,留下森罗教教主蒋元白的无头尸,待其教众发现时,断颈处的血都已经干了。

    若说此二人尚算得是公认的穷凶极恶之徒,那么第三桩杀案中死的太白派长老庾修永,则实实与邪魔歪道不沾边。这位长老不吝为善,在他的帮扶下,太白派与江南、东越的数个门派交情深厚,此事一发,武林中还在称颂这位义侠的人们纷纷改口将其痛斥,至于太白与相亲的数门派更不惜放话,天南海北,誓将此宵小擒获处死,以慰庾长老在天之灵。

    此人无正无邪,杀人无声无息,深入各派腹地杀死三位顶尖高手又全身而退,武功与来路深不可测。自此江湖中人人自危,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在重剑下裂成两半的是不是自己的脑袋。寻找此人的门派组织不知凡几,有些人打着报仇的旗号,有些则暗中谋算,要将他收入麾下为己所用。

    这位剑客门派不清,师承不详,故交寥寥。唯一的线索是他的名姓,以及那柄重剑上的铭文“陟渊”。有人说他相貌丑陋,无可取之处,右嘴角一颗硕大的毛痣;有人说他一目无光,恐是个半瞎。凭着这些描述,尚无人能在茫茫人海中认出他来。更多的人说,他不过是个相貌再平常不过的男子。毕竟天下的大多数人其实道不明谁真谁假。

    可无论是求贤的正道,还是寻仇的恶徒,竟无一人能把握他的踪迹。

    绍兴城北,曹娥江泮,檐角挂着红绸带的青楼,唤作蓼馆。

    人们只道那里是备受各路公子哥们青睐的地方,迎来送往的姑娘们不止靠着能歌善舞谋营生,更是有着口齿伶俐的长处。这伶俐劲儿,不止见在应话时,更是见在不该应话的时候晓得噤声。因着这道好处,以及诸多因缘际会造就,这座原本无甚别致的青楼逐渐佳客满盈。

    蓼馆的主人是个男子,姓白。坐拥这样一座好楚馆,调教得一众好班子,又生得一副俊逸倜傥的相貌,白老板本人的客缘亦是不浅。就是白日里,楚馆不接客,也有客人乐得请他出去,在江边酒家斟两杯黄酒,听两出戏,吟诗风流一番。只是客人们大多不知晓他的真名。他本人谦称自己本名不入流,要大家如称手下烟花女的艺名一般,也随他一个雅致些的名号才是。众人都笑他这话实在不着边际,但也循着他的意思,唤他“白客仙”。此名实则也说不上有甚典故,乃至有些附庸风雅的俗气在,不过于生意人,只要足够朗朗上口,能叫人一个照面间就识记,自然就是好的。

    这天五更,日将出的时候,白老板遣着妓馆的杂役去闸了后院门,正当打着呵欠,往屋里寻清净时,忽而闻得堂后一阵甜腥的血味。

    他脸上散漫的神情不见了,转头去问那龟奴:“你可识得甚么异处?”

    龟奴不敢隐瞒,低着头回道:“小的在门后见着一个歪倒的武林人,遍身是血,想是遭了什么仇怨相杀,躲到了这里来。既没往我们院里进,我便当不相干,将他留在外头了。”

    白客仙在手里敲敲扇,点点头:“是这样办。只是下回我在,需得知会我去瞧瞧再说。”

    杂役带着他,重开了后院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白客仙打了扇,拿扇面捂着口鼻,上前瞧去。

    那人躺在地上,无知无觉,皱着眉头,已然昏死了过去,凑近了才能听出他口中细细的痛哼,下肢和腰侧的衣物浸满了血,如今不住地向地上滴淌。若是任他在这冬日冷地里躺上办半夜,第二天就该由官衙的人前来收尸了。但白客仙并不打算救他。蓼馆是不惹江湖纷争的地方,若非如此,江湖上或闻名或私密的事也不会成为这里的谈资。

    他将伤者的头掰了过来,那是个面貌还算清俊、却不见得多出挑的男子,头上高高束着一股蓬松的长辫,如今尽被血污濡湿了,乱贴在颈侧。白客仙并未见过此人。

    他弯下腰,不费多少力气,就从那人手中抽出了剑柄。那是一把铁质黑色的重剑,哪怕白客仙也需得运上几分内力才能将其握起。他将手中扇交给身旁龟奴,两手托着剑,细细地端详。

    剑身古朴寒凉,上面并无多少雕饰,也无甚刮痕,看得出剑主将此剑养得极好。奇怪的是,此剑宽大的剑面竟无一丝弧度,也就是说,此剑不但未曾开刃,甚至连刃形都没有。怀着疑窦,白客仙将剑身翻转,看见靠近剑柄处有大篆刻成的剑铭:

    「陟渊」

    他心念电转:“喜儿。”

    “在。”

    “帮我撑着门,将这人带进院来。让福禄起来,在偏楼收拾一间有暖炉的内室,这时候你把外头的血迹彻底洒扫干净。鸡鸣以前,这里该什么痕迹、什么声音都没有。”

    “是。”

    他走过去,丝毫不顾那人身上的脏污,将碧绿绣竹的袍袖抄在他颈窝与膝窝下,轻松地将那成年男子抱起。

    看着怀中紧闭着双眼的脸庞,他忽而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随即步入了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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